阿其那謎

一∙「阿其那」與滿文謎語

「阿其那」與滿文謎語

Akina and Manchu riddles

Abstract

In March 1726, the fourth year of Yongzheng Dynasty, the imprisoned Yunsi was renamed as "Akina" by Yongzheng's order. Some interpreted "Akina" as a "dog" or a "frozen fish in ice". In this study, "Akina" was identified as a riddle answer, which was composed by the extraction of several syllables from the Manchu terms "kimun bata" - enemy.

Keywords: Akina, kimun bata, Yunsi, Yongzheng, Manchu riddles

摘要

雍正四年(1726)三月間,圈禁於高牆中的允禩,被迫改名為「阿其那」。近三百年來,對「阿其那」一詞涵義的猜測頗多。本文則從滿文文獻及「阿其那」一詞產生的時間上著眼,認為很可能是雍正受到春節期間猜燈謎習俗的影響,雍正即興以仇敵一詞,經過滿文「圓形謎語」方式,將之轉變為一個謎底「阿其那」。

關鍵字:阿其那 仇敵 允禩 雍正 滿文謎語

原稿部份內容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十三皇子允祥去世,《雍正朝起居注册》上說「上親臨視,悲慟至極」(註21)。由於允祥長年跟隨在雍正身邊,感情十分契合,所以雍正親自出宮到王府探視允祥遺容,十分悲傷。

接著的數十天,雍正完全活在哀愁與回憶之中。五月十五日,雍正再度出宮到王府「奠酒舉哀」,(註22)回宮後他回想起允祥在當年建議他「開恩寬免」(註23)戶部虧空的事,認為是允祥為國為民的懿言美行之一,恩准把允祥的名字改為原名「胤祥」。(註24)

到了六月,雍正哀思不減。十三日雍正想起昨天「欲親奠怡親王殯所」,(註25)因為天熱被群臣勸阻。雍正的情緒顯然無法平復,他認為允祥「勳在社稷,澤被萬民」之功,(註26)豈是阿其那「潛蓄異志,包藏禍心」者所能迄及?(註27)他激動的說了以下一段話:

有功於朕躬者,即有功於皇考者也。有功於皇考者,即有恩於朕躬者也。此等之人,朕自加恩以報之。若懷挾奸私,紊亂治體,使朕躬有不令之名,以致上累皇考知人之哲,啟千秋萬世之譏評,則其人之罪,通於天矣!豈可擢髮數哉?是以阿其那視皇考、朕躬如仇敵,朕亦只得以仇敵視之。(註28)

這可是雍正少見的肺腑之言。雍正好名,盡人皆知。他曾親自撰寫《大義覺迷錄》,(註29)為自身的名聲辯解。在這段話裡,同樣有這種傾向存在。但是雍正所說「阿其那視皇考、朕躬如仇敵,朕亦只得以仇敵視之。」卻露出了馬腳,讓人抓住了話柄。在《滿文本起居注冊》中,這句話是「akina i han ama, mini beyebe tuwahangge kimun bata i adali ojoro jakade, bi inu arga akū imbe kimun bata i adali obufi tuwaha,」,(註30)可逐字對譯如下:

akina i han ama, mini beyebe tuwahangge kimun bata i adali

阿其那 的 皇 考 朕的 把身 看了的 仇 敵 的 如

ojoro jakade, bi inu arga akū imbe kimun bata i adali obufi

成 因為 朕 亦 辦法 無 把他 仇 敵 的 如 成

tuwaha,

看了

這裡的「akina阿其那」與「kimun bata仇敵」都寫在同一句話裡,只間隔了六個字,我們看得出這兩個字詞十分神似。

「akina阿其那」有五個字母,「kimun bata仇敵」有九個字母,而「阿其那」的五個滿文字母,全部包含在「仇敵」的九個滿文字母中。至於「阿其那」和「仇敵」的關聯,幾經推敲,發現剛好可以用滿文謎語的「圓形謎語」機制來順利解釋:

如果以謎面、謎底關係來表示「阿其那」和「仇敵」的關聯,可以寫成下面這個樣子,謎語就此破解:

謎面:kimun bata仇敵(圓形謎語)

謎底:akina阿其那

或許有人要質疑,「阿其那」和「仇敵」是五個字母對九個字母,又不是完全相等,哪能說二者有關?

其實我們再拿出前面的「hūwajaha fiyoose破瓢子」謎語的案例,就知道要求完全相等是不大可能的。這點我們算一下相似率就可以看得出來:

「hūwajaha fiyoose破瓢子」謎語的相似率,並不見得比「kimun bata仇敵」一謎的相似率要高。何況,有時象徵性的意味,常與比率無關。例如美國以紐約世貿中心廢墟回收鋼鐵打造的戰艦「紐約號」,前年下水了。(註31)整艘戰艦重達二五、三○○噸,而世貿鋼材僅只用了七∙五噸,比率是萬分之三。如此極端的比率,卻沒有人懷疑美國反恐行動的意志與紀念九一一事件的用心。(註32)

只是,雍正跟阿其那的關係,僅靠一道謎語來解釋,似乎還嫌不夠。這要回到雍正四年,從他們兩兄弟之間的恩怨說起,才能徹底了解謎語產生的因果關係。

肆、溯當年、多恩怨

回溯到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戊戌,排行第四的雍正與排行第八的允禩之間的關係,全面破裂。雍正在養心殿的西暖閣召集群臣傳諭,宣稱:「今日凡我宗親,及滿漢大臣,齊集於此。廉親王允禩狂悖已極。朕若再為隱忍,有實不可以仰對聖祖仁皇帝在天之靈者。」(註33)然後細數從康熙到雍正以來,允禩的種種惡行,而雍正對允禩寬容忍讓、委以重任,並不領情。反而做出種種擾亂國政之舉,因此宣佈:「仰體列祖嚴懲姦惡之心,祇遵先朝削籍離宗之典,將允禩黃帶子革去,以嚴宗牒,以儆兇邪,以為萬世子孫鑒。」(註34)二月,將胤禩由宗室親王降為民王、削去其所屬佐領,(註35)隨即又革除王爵、囚禁於高牆之內,(註36)並將允禩名字改為「阿其那」。

這裡我們想繼續探討以下五個跟謎語有關的問題,就是一、雍正要幫允禩改名的直接原因是什麼?二、允禩的新名字若是遵旨後自行更改的,是否正確合理?三、「阿其那」的起源,何以會跟滿文謎語牽扯上關係?四、謎語是否是倫常違失的掩護?五,「阿其那」本義為何?

一、雍正要幫允禩改名的直接原因是什麼?

其實原因相當簡單,就是允禩一再發誓說「若有虛言,一家俱死。」這句話。此言聽在雍正耳裡,等於是咒詛王室滅族,相當刺耳。因此雍正以宗族的名義,剷除這種「不忠不孝大姦大惡之人」:

朕諭之曰:一家二字,所指者廣,獨不思及朕耶?今復於諸王大巨前,重設前誓,明係咒詛。是允禩心中將祖宗君上,悉行蔑棄矣!允禩既自絕於天、自絕於祖宗、自絕於朕。宗姓內,豈容有此不忠不孝大姦大惡之人乎?(註37)

對於其他如雍正的兄長三皇子允祉同樣是「不忠不孝」、(註38)狂悖惡逆之人,雍正只是「革去親王」,(註39)加以拘禁,並沒有再用改名當作懲罰。

由此可知,允禩如果不一再當眾回嘴,咒詛雍正,所得的報復,大概會較為有限,應不致引發很難收拾的改名風波。

二、允禩的新名字若是遵旨後自行更改的,是否正確合理?

這個問題曾在沈原女士的文章中討論過。沈原女士將「阿其那」定為「夾冰魚」,認定允禩的名字是自改的。所以推論出「允禩改名“阿其那”,寓義既深,用心亦苦,他承認自己在儲位之爭中失敗,成為一條死魚、俎上之魚,聽憑乃兄清世宗處置。」的論述。(註40)

其實允禩何曾如此低調過?允禩在革爵囚禁之後還曾經說:「我每飯加餐,若全屍以歿,我心斷斷不肯。」(註41)意思是不怕砍頭。這種桀傲狂肆的口吻,像是「寓義既深,用心亦苦」,自認儲位之爭失敗的態度嗎?由此可知,沈原女士為了讓「阿其那」勉強扣合「夾冰魚」一詞的解釋,有些扭曲允禩的抗爭身形,而背離了事實。

另外再說允禩「自行更名」為「阿其那」之說也有不合理處。權衡情理,雍正四年二月,允禩被禁錮於高牆之內,已是待宰羔羊,當然不可能以自由意志「自行更名」。其狀況就跟歷朝末代皇帝,非得配合奪權強人演出禪讓戲碼不可,是一樣的道理。

《清史稿》「本紀九.世宗本紀」就不再提「自行更名說」,而是記載「敕令易名,名曰阿其那」。(註42)

呼應《清史稿》論點的還有清代蕭奭撰的《永憲錄》一書,書中也不提自改:「發庶人允禩歸正藍旗卓鼐佐領下,改允禩名阿其那,弘旺名菩【一作善。】薩保。」(註43)

因此所謂「允禩的名字是遵旨後自行更改的」說法並不正確。

三、「阿其那」的來源,何以會跟滿文謎語牽扯上關係?

「阿其那」一謎,形式上從謎面到謎底,都是滿語,這種形制的採用,卻不是有清一代一體遵行的。因為到了清代末期,滿語式微,滿人多只能通曉漢語罷了。那麼,在雍正時代有什麼條件,純粹使用滿語文呢?為釐清這些問題,現在就從語言環境開始,再談製謎氛圍、製謎時間等三方面,來加以逐步分析。

(一)、語言環境

趙杰先生〈旗人語言才能探因〉中說:「1644年,清軍傾八旗主力入關,不久清廷和八旗眷屬又遷入北京內城,由於新的地理環境和文化的需要,滿漢語成了北京內城旗人的主要語言。…但闕中及衙門皆用清語,奏御文書皆以清文翻譯故也」。(註44)原來到了康熙末年,北京的八旗滿洲子弟都會滿漢兩種語言了,而宮中的語言環境,卻還是倡行滿語,因此雍正可以用純滿語製謎。

(二)、製謎氛圍

清代的謎語風潮是歷代中最興盛的,宮廷猜謎的盛況,則不僅遠超元、明,且直追宋代,玩賞元宵燈謎可以達到二月底,陳振鵬先生主編的《實用燈謎大全》上說:

《紅樓夢》第二二回載:“忽然人報娘娘差人送出一個燈謎來,命他們大家去猜,猜後每人也作一個送進去。”此時為二月二十二日,元宵早過,可見宮中懸謎期之久。(註45)

《紅樓夢》雖為小說,但反映出清宮裡猜謎蔚然成風之事卻並非虛構。

(三)、時間蠡測

前面分析過,謎語產生的原因,極可能與允禩發誓詛咒有關,根據《雍正皇帝實錄》的記載,雍正宣佈允禩公然設誓「若有虛言,一家俱死」,時間是雍正四年正月,「阿其那」這個名字出現的時間「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是雍正四年三月間。正月到三月,時間僅只有兩個月,雍正日理萬機,要製作出一則謎語,也是要抽空才能進行的。

由於雍正是一個「不知疲倦的工作狂」,(註46)所以即使過年過節,也少有休息。馮爾康先生的《雍正帝》一書推算,雍正四年正月間正月十五日至十九日的這五天中,雍正似乎沒有處理政務,可也算是難得的休閒時間了。(註47)

蠡測就在宮廷這種元宵燈謎氛圍下,引發了雍正的靈感,讓他在難得的這段空閒中,懷恨寫下了以「阿其那」為謎底的謎語。

四、謎語是否是倫常違失的掩護?

為兄弟改名,侵犯五倫。五倫,是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間的倫常關係。(註48)既然「長幼有序」,兄長就不能侵犯父權,強為諸弟改名。

這點雍正十分清楚,所以他要用謎語來掩飾自己的失德。連當年改名避諱事宜,明明是宗人府、禮部等衙門和雍正自己在安排的,(註49)都要說成是允祉、隆科多、阿其那等政敵所為。(註50)可知雍正在有關改名之事的應對上,相當心虛慌亂。他擔心萬一為弟更名的真相暴露出來了,不只名譽受損難堪,更糟的是,他與受他批評「不忠不孝」的允禩、允祉,還會有多少差別呢? 因此,雍正一生都不肯解釋這個名字的涵義。

五,「阿其那」本義為何?

「akina阿其那」源自於「kimun bata仇敵」一詞,當然其本義就可以當成「仇敵」看待。不過「akina阿其那」到底不全等於「kimun bata仇敵」,字義上還可以有其他解釋,此處就不贅述。

雍正組合「akina阿其那」一字時,用意頗為深刻。他將「kimun bata仇敵」一詞的「bata敵」字置於前方,將其「a阿」字母用於「akina阿其那」的字首,而以「kimun仇」字墊底,造成腳上頭下的形式。於是每喊一次「akina阿其那」之名,就等於把「kimun bata仇敵」允禩給倒吊起來,咬牙切齒的折磨一回。這種做法和阿Q的「精神勝利法」如出一轍(註51),也符合〈聖諭第十六條〉謎語「要消氣說兩句就算了,何必反目呢。」的宗旨,相當「解讎忿」。

伍、結論

雍正是一個喜歡自說自話、掩飾過失的皇帝。為此,檔案文書裡,盡是他「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長篇大論式的說詞。無奈言多必失,在《滿文本起居注冊》裡,他的一句話「阿其那視皇考、朕躬如仇敵,朕亦只得以仇敵視之」,讓人發現他竟然就是「阿其那」謎語的製作人,於是前功盡棄,令人歎息。

滿文謎語是一種文字遊戲,原是民間的娛樂小品。伴隨著滿語文的式微,早已沒沒無聞。現在經過了雍正的加持,身分改變為「御用」之後,看看能不能多吸引一些世人關切的目光,改善一下瀕臨失傳的命運。

註21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一八。

註22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三三。

註23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三四。

註24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三五。雍正八年五月十五日壬午。「今怡親王仙逝,朕回思昔日,與王同事皇考,家庭孝友之情,宛然如昨。凡告廟典禮所關,有書王名之處,仍用原名,以誌朕思念弗釋之意,特諭。」

註25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七六。

註26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七七至三六七八。

註27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七七。

註28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七七。

註29 清雍正帝撰,《大義覺迷錄》,(台北市 : 文海, 民74[1985])。本書是雍正七年(1729年)九月頒佈到全國各地的。

註30 《ilire tere be ejehe dangse, hūwaliyasun tob i jakūci aniya šanggiyan indahūn, ninggun biya, dergi debtelin. 》(滿文起居注册,雍正八年歲次庚戌,六月,上冊。),(台北市 :故宮博物院藏手寫本,雍正八年(1730年)六月),無頁碼。

註31 國際中心/綜合報導,〈世貿廢鐵造船 紐約號啟航〉,《聯合報》,(台北市:中華民國九十八年(2009)十月十五日星期四,國際A16版)。

註32 指2001年9月11日發生在美國本土的一系列自殺式恐怖襲擊事件,簡稱九一一事件。其中最大傷害為由基地組織所策動的劫機,劫機者故意衝撞紐約世界貿易中心雙塔,造成飛機和建築物中多人死亡。

註33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頁八。

註34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頁十六。

註35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一,頁三,原文為:(二月初六己巳)「諭宗人府:允禩既革其宗室,授為民王,不可照宗室諸王例,留所屬佐領人員。」。

註36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一,頁八至九,原文為:(二月初十日癸酉)「命將允禩在宗人府看守,尋命圈禁高牆,著總管太監:派老成太監二名在內隨侍。」。

註37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頁十三至十四。

註38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四九至三六五○。雍正八年五月二十四日辛卯。

註39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四九至三六五○。雍正八年五月二十四日辛卯。

註40 沈原,〈阿其那、塞思黑考釋〉,《清史硏究》,(北京市: 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硏究所主辦,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1997),頁93。

註41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五,頁二十六。雍正四年六月初三甲子。

註42 國史館校註,趙爾巽等纂,《清史稿校註》,(臺北市:臺灣商務,1999[民88]),卷九,本紀九.世宗,冊一,頁305。

註43 蕭奭撰,《永憲錄 四卷》,(北京 : 中國書店, 2000,第1版),卷四,頁二七二、二七八。其中「弘旺名菩【一作善。】薩保」,所謂的「一作善」並不存在,因藉由滿文核對,確實只有「菩薩保pusaboo」一種寫法,而無其他。

註44 趙杰,〈旗人語言才能探因〉,滿語硏究編輯部編,《滿語研究》,(哈爾濱市 : [滿語硏究編輯部],1996年第一期,總第22期),頁76。

註45 陳振鵬主編,《實用燈謎大全》,(上海市 : 上海古籍, 2000[民89],第1版),頁20。

註46 馮爾康,《雍正帝》,(台北市:聯經出版,2009,初版),頁179。

註47 馮爾康,《雍正帝》,(台北市:聯經出版,2009,初版),頁205-206。

註48 (宋)朱熹集註,《四書集註(甲種本)》,(台北市 : 世界書局, 民46[1957],二十三版),頁七四。《孟子•滕文公上》:「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註49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二,頁三十四。「先是宗人府奏稱:親王阿哥等名上一字,與御諱同,應請更定。上以名諱由聖祖欽定,不忍更改,禮部宜奏請皇太后裁定。至是禮部等衙門具摺啟奏,得旨:朕曾奏聞皇太后,諸王阿哥名上一字,著改為允字。」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辛未。

註50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三五。雍正八年五月十五日壬午。「朕名及諸兄弟之名,皆皇考所賜。朕即位之初,允祉、隆科多等,以諸王之名上一字,與朕相同。奏請更改,朕不允行。而伊等援引往例,陳懇再三,朕不得已,奏聞太后,勉強許之。至於改用允字,乃問阿其那而定者。」

註51 魯迅著,〈阿Q正傳〉,《吶喊》,(台北市 : 風雲時代出版 : 學欣發行, 民80[1991],四版),頁100。「阿Q想在心裡的,後來每每說出口來,所以凡是和阿Q玩笑的人們,幾乎全知道他有這一種精神上的勝利法,此後每逢揪住他黃辮子的時候,人就先一著對他說:“阿Q,這不是兒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自己說:人打畜生!”」

(摘自:張華克,〈「阿其那」與滿文謎語〉,《歴史文物:國立歷史博物館館刊》,(台北市 : 中華民國國立歷史博物館,2011.04,第213期),頁22-33。)

二∙滿文名字「阿其那」的史語解讀

滿文名字「阿其那」的史語解讀

張華克*

Given Name Akina in Manchu:

A Historical and Linguistic Study

Chang, Hwa Ker*

(原稿部份內容)

Abstract

In recent 300 years, there were numerous speculations about the true meaning of Akina. In this study, the cause and implication of Akina were analyzed through historical and linguistic aspects. The origin of Akina was very likely that Emperor Yongzheng renamed Yunsi as “kimun bata” (the enemy) in Manchu, but this new name was transformed to Akina afterwards for disguise. The meaning of Akina was “tremble”, an accusation that Yunsi pretended to have epilepsy for deceiving Emperor Kanghsi, which was an unforgivable crime of treason.

Keywords Akina . kimun bata . Yunsi . Yongzheng . epilepsy

摘要

近三百年來,對「阿其那」一詞涵義的猜測頗多。本文則從歷史與語言的角度,分析「阿其那」一詞產生的原因及內涵。認為「阿其那」的來源,很可能是雍正為宣洩心中的恨意,將滿文「仇敵」一詞,當作允禩的名字,但為掩人耳目,才變形為「阿其那」的。而「阿其那」的語意,則為顫抖的「瘋痰症」。意指允禩曾經裝病得了「瘋痰症」,欺誑聖祖康熙,犯了不忠不孝的大罪。

關鍵字:阿其那 仇敵 允禩 雍正 瘋痰症

壹、前言

雍正二年,廢太子允礽,在禁錮中去世。雖然雍正追封允礽為理親王,諡號「密」,但是允禩等皇子看到雍正對兄弟如此刻薄寡恩,人人自危。為求生存,於是結黨要求封建擴權。雍正也頒《御製朋黨論》一篇,期望激發諸王的天良,以朋黨為戒。日本學者稻葉君山所著《清朝全史》一書上有如下的評述:

雍正二年,廢太子允礽,死於幽禁之所,追封為理親王,諡曰密。彼諸王豈能坐視此悲劇耶?顧皇位既為深謀多智之帝所據,則彼等不能不講自營之計,於是乎要求封建。當帝之即位也,諸王之朋黨氣勢大增。雍正二年,帝頒御製朋黨論一篇,尚未直責諸王之態度。[1]

只是雍正發出的政治號召,對允禩等人毫無作用。於是雍正接著進行了嚴厲的打擊,下令革去允禩的黃帶子,削籍離宗;更改舊名為「阿其那」。[2]根據雍正四年三月間《雍正皇帝實錄》上有以下的記載:

諸王大臣等,遵旨將允禩改名之處詢問允禩,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改伊子弘旺名為菩薩保,奏入,報聞。[3]

對於這個聽起來有些怪異的名號,《清朝全史》上解釋「阿其那」為「狗」,不過這種講法卻讓人感到疑惑。儘管雍正皇帝以刻薄兇狠出名,但對付允禩這個令他頭痛的兄弟,怎麼可能會把自己同血緣的人稱為狗呢?雍正皇帝豈不是在貶損自己嗎?顯然,這裡面應該有著誤解,值得我們深入加以探討。

貳、阿其那的相關說法

清史學界對「阿其那」是否就是「狗」有多種詮釋,綜合整理之後可以看出其中有四種說法較為普遍:

一、「狗」說

蕭一山先生《清代通史》稱:「阿其那,滿浯狗也」。這個講法影響深遠,一般通史、演義多予採信,幾成定理。《清代通史》裡的講法如下:

雍正四年…二月,命禁胤禩於高牆,三月,改其名為「阿其那」。阿其那,滿語狗也。…蓋既屏之於宗籍之外,又黜之於人類之列。胤禛此舉,亦太過矣﹗[4]

二、「像狗似的趕走」說

玉麟先生在〈“阿其那”、“塞思黑”二詞釋義〉一文中認為,「阿其那」有把他像狗似的趕走的意思。玉麟先生的部分原文是:

“阿其那”滿文acina,是群眾口語,它的詞根是“阿其”又說“愛其”,去、走的意思,加尾音“那”阿其那就含有對對象討厭和輕視的去吧、走吧的意思,如果對誰加重語氣地說“阿其那”,就含有把他像狗似的趕走的意思。[5]

三、「去馱的畜生」說

富麗女士在〈“阿其那”、“塞思黑”新解〉一文中則說:滿語「馱」的動詞是acimbi,aci是詞根,若變成「命令式」[6]「去馱」就是acina了,所以她判斷雍正勒令皇八子允禩改名為阿其那,意思是命令他像牲口那樣「去馱」,引申為罵允禩為「畜生」。富麗女士說:

滿語動詞正acimbi,馱之意,它的詞根是aci,讀作“阿其”;聯想起acimbi的趨向形態是acinambi,讀作“阿其那木畢”,即“去馱”之意。…“去馱”的詞根,亦即其命令式為acina,讀作“阿其那”。綜上所述,我認為:雍正勒令皇八子胤禩改名為“阿其那”,顯然是命令他像牲口那樣“去馱”,其引申義不啻是罵胤禩為“畜牲”。[7]

四、「夾冰魚」說

沈原女士的看法對歷史背景著墨較多,她觀察到允禩是自己改名的,咒罵自己的可能性也下大,而且從他兒子弘旺改名為「菩薩保」看來,顯然有無奈而做祈求的意味。沈原從滿文辭書中發現了akina這個字與「akiya昂刺魚」或「akiyan夾冰魚」等字有關,猜測允禩比喻自己是一條夾在冰層中凍死了的魚,頗有「俎上之魚」,聽任雍正宰割之意。沈原女士的文章摘記如下:

“akina”(阿其那)作為人名,亦屬此類。其中,“-na”為後綴,無義。“aki”應為何意?…這些詞都有可能被允禩用以命名,考慮到允禩本人當時的處境,他以“魚”為名,自喻為“俎上之魚”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也就是說,akina(阿其那)之名源自akiyan,意為“夾冰魚”即夾在冰層裏凍死的魚。…允禩改名“阿其那”,寓義既深,用心亦苦,他承認自己在儲位之爭中失敗,成為一條死魚、俎上之魚,聽憑乃兄清世宗處置。[8]

以上這些論點,雖都言之成理,但清史學界素有盛名的陳捷先、馮爾康等學者卻不大同意。陳捷先先生說:「以上這幾位專家們的解釋是不是最可信的解釋,我個人不敢確言,也許以後在史料裡有新發現也未可知。」[9]馮爾康先生講:「“阿其那”為滿語,其確切的含義今日已不很清楚,有的學者解釋說其意思為狗。」[10]

富麗、沈原女士都是滿文專家,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等專業單位工作多年,著作豐富。玉麟先生也是滿語口語專家,對民族語言頗有認識。這些一流語言專家學者所提出來的解釋,如果總是在被歷史學界引用之後,卻落到講客套話,說其含義至今仍「含糊不明」或是「不敢確言」。那麼,問題已經又退回到了原點,表示大家還得繼續努力,尋找更令人信服的答案才是。

本文則希望能從歷史與語言的角度,找出「阿其那」一詞產生的原因及內涵。由於我們認為「阿其那」一詞是一則滿文語彙,所以有必要到滿文文獻中尋訪「阿其那」一詞的來龍去脈。

據了解《滿文本起居注册》就是一項最好的標的,因為故宮「現存《雍正朝滿文本起居注冊》始自雍正八年正月,迄十三年,每月俱全。」[11]而雍正所有的重要言談,起居注官每天都會用滿漢文字,詳細紀錄。因此,只要循序搜尋,想找到跟「阿其那」相關關鍵詞彙的機率應該是很大的。

叁、搜尋阿其那的語源

為了說明「阿其那」一詞的來源,我們將分以下四個部分:一∙屬性、二∙解謎、三∙御製、四∙掩飾等,逐一敘述。

一、屬性

由於以往對「akina阿其那」一詞無法理解,遂有「阿其那」是否是滿語的疑惑:

“阿其那”之滿文為akina,但akina是否滿語?是否屬於與滿族交往密切的其他民族的語言?據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的語言學家們見告,在蒙古、藏、鄂溫克、鄂倫春等民族的語言中都沒有akina和與之相近的詞。據此,可以排除“阿其那”非滿語的可能。[12]

關於「akina阿其那」一詞是否為滿語,涉及其語言屬性,當然不能僅憑「語言學家們見告。」就加以決定。還是要經過分析,了解其語言特質,再判定歸屬才對。

也就是說,如果通過清楚「阿其那」一詞的產生環境,知道「阿其那」與滿語具有必然的關聯,那麼問題即可迎刃而解。否則僅憑「akina阿其那」的五個字音,有可能是世界上任何語言的任何詞彙,其歸屬又豈是一篇文章所能決定的?[13]因此對阿其那的語言屬性,我們需要掌握雍正時代的民族語言政策條件,深入探索,使真相逐一呈現。以下擬分作五點來加以說明。

(一)、發布「語言必使人人共曉」上諭。

凡官員有蒞民之責,其語言必使人人共曉,然後可以通達民情,熟悉地方事宜,而辦理無誤。是以古者六書之制,必使諧聲會意,嫻習語音,皆所以成遵道之風,著同文之治也。朕每引見大小臣工,凡陳奏覆曆之時,惟有廣東福建兩省之人,仍係鄉音,不可通曉。夫伊等以現登仕籍之人,經赴部演禮之後,其敷奏對揚尚有不可通曉之語,則赴任他省,又安能於宣讀訓諭,審斷詞訟,皆歷歷清楚,使小民共知而共解乎?官民上下,語言不通,必致胥吏從中代為傳述,於是添飾假借,百弊叢生,而事理之貽誤者多矣!且此兩省之人,其語言即皆不可通曉,不但伊等歷任他省不能深悉下民之情,即伊等身為編氓,亦必不能明白官府之意。是上下之情扞格不通,其為不便實甚。但語音自幼習成,驟難改易,必徐加訓導,庶幾歷久可通。應令福建廣東兩省督撫,轉飭所屬各府州縣有司及教官,徧為傳示,多方教導,務期語言明白,使人通曉,不得仍前習為鄉音。則伊等將來引見殿陛,奏對可得詳明,而出仕地方,民情亦易於通達矣![14]

雍正認為「廣東福建兩省之人,仍係鄉音,不可通曉。」造成「官民上下,語言不通」,需要「徐加訓導,庶幾歷久可通。」雍正對語言的看法,就是要使「人人共曉」。因此「阿其那」一詞,既然是允禩的名字,理論上最好是連鄉音都沒有,要讓每個人都能通曉。

(二)、旗人只保旗人,漢人只保漢人。

廣東雷州副將康華齡,所保守備鄭朝鼎乃係漢人。朕從前曾降諭旨:旗人只保旗人,漢人只保漢人。今康華齡竟保漢人,又不寫出籍貫。將康華齡交與該部,查議具奏。[15]

這道諭旨再度宣示了雍正的民族政策,所謂「旗人只保旗人,漢人只保漢人」,正是清代對民族分而治之政策的具體表現,也可說是對各個民族傳統的尊重。無論是作保或是語言,其中包含允禩的名字,都有其界線,逾越不得。

(三)、八旗漢軍,學會清話方能升官。

張弘業等依擬用。朕曾降旨,令八旗漢軍人等學習清話。劉圻並未學習,停其補用,俟伊清話熟習之日,再行推用。[16]

八旗漢軍是八旗的成員之一,是維護有清「國語騎射」的重要支柱。所以需要學會清話,以身作則,方能升官。

另雍正七年八月二十四日丙寅,雍正下旨要求蒙古人說蒙古話,方能升官。這還是對民族分而治之的政策,雍正說這是比照漢軍要學會清話方能升官才定的規矩,給假一年,學會蒙古話:

常在、佛保、吉藍泰,著補授正黃旗蒙古副佐領。爾蒙古大人,學習蒙古話甚為緊要。著給假一年學習,如逾一年,不能蒙古話啟奏,亦照漢軍不能說滿洲話,將爾等停陞。[17]

(四)、同案更名的都是滿語名字。

因為允禩案同年更名的還有皇九子允禟,改名為「seshe塞思黑」,這是一個傳統的滿語名字,以往有譯為「色思黑」的。[18]另外允禩的獨子弘旺更名為「pusaboo菩薩保」,這還是一個傳統的滿語名字。當時在雍正朝為官、當兵的菩薩保就有好幾人,其中以「收藏隆科多金子六千五百兩」而被查獲的刑部司官菩薩保,[19]較為有名。由於同案所更名的都是滿名,所以可以類推,「阿其那」也應該是滿語名字才對。

(五)、三泰改似漢名吳鐸,被批悖謬。

覆請吏部彙題復姓更名等員一疏。上曰:依議。此本內三泰,以滿洲更名而用吳鐸字樣,與漢人姓名相似,甚屬悖謬。著另行更改,並問三泰,是何意見?具奏。[20]

「三泰改名案」也是清廷實施民族區別政策的一個明顯案例。三泰是個滿人,卻自己要求改名成吳鐸,弄得與漢人姓名相似。雍正很不高興,除了指責他「甚屬悖謬」以外,還指定要他「另行更改」,並且寫報告說明理由。這在官場上可是很難過的事情,因為天威實在難測。

(六)、小結

由以上五項例證,我們應該可以放心,允禩所改的名字,一定是滿人的名稱。因為允禩被革去黃帶子、削籍離宗,只代表他不再是皇家成員,卻沒有說他連滿人都不能當了。所以只要允禩還算個滿人,且按照上述雍正對民族、語言區別政策的堅持,尤其從「三泰更名」的實例得證,連與漢人姓名有些相似都不准,更何況要改成其他民族語言?因此「阿其那」有雍正把關,必然是個滿語名字,不必再有任何遐想。

二、解謎

前面我們曾經提到過,雍正在跟允禩全面決裂之前,在雍正二年七月頒佈《御製朋黨論》一篇,闡述為臣者應恪遵綱紀倫常與王道大公至正的道理,期望諸王憑天良戒除朋黨惡習。到了八月,雍正的話愈說愈明,直指允禩忘恩負義,並以雍正為仇:

年來朕見宗室之習氣未善,往往彼此視若仇讎。交相陷害,動輒語人曰:「彼與我甚不相合,專欲陷我。」否則曰:「彼原與我有仇。」夫今日宗室,皆是同祖骨肉,仇自何來?此皆讒邪搆鬥其間,令骨肉生隙耳。…從前眾皆保廉親王為皇太子,視為奇人。今朕封伊為親王,用之重地。彼之所以報朕待朕者,舉國皆知之。伊先不知君臣之大義,況其他乎?因此朕即位以來,離散伊黨,令居遠地。惟望伊等改悔前行,不致生事,罹於國法耳。朕之仁愛至意,上天知之。[21]

雍正跟允禩之間,顯然存在著深仇大恨。這裡頻頻出現的「仇」字,滿文寫作「kimun」。[22]「仇kimun」與「阿其那akina」一詞有些相似,都有「其ki」音存在。但是「仇kimun」字缺乏「阿a」音,如果硬要牽扯到一塊,說詞勉強,不容易獲得認同。

還有雍正只說允禩恨他「彼之所以報朕待朕者,舉國皆知之。」卻不說他也恨允禩,反而只講自己能以德報怨的好話,例如封允禩為親王、重用允禩「今朕封伊為親王,用之重地。」這就讓人很難抓住話柄,說「akina阿其那」是因雍正的「仇kimun」而生。

不過雍正嘮叨的個性,還是有說溜嘴的時候。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辛未,十三皇子允祥去世,《雍正朝起居注册》上說「上親臨視,悲慟至極」[23]。六月,雍正哀思過度,他激動的說了以下一段話:

有功於朕躬者,即有功於皇考者也。有功於皇考者,即有恩於朕躬者也。此等之人,朕自加恩以報之。若懷挾奸私,紊亂治體,使朕躬有不令之名,以致上累皇考知人之哲,啟千秋萬世之譏評,則其人之罪,通於天矣!豈可擢髮數哉?是以阿其那視皇考、朕躬如仇敵,朕亦只得以仇敵視之。[24]

這段話在《滿文本起居注冊》中,有對照的滿文說辭,現將滿、漢文對譯錄示於下:

minde gung bisirengge, uthai han ama de gung bisire niyalma, han

於朕 功 有者 即 皇 考 於 功 有 者 皇

ama de gung bisirengge, uthai minde baili bisire niyalma, ere gese

考 於 功 有者 即 於朕 恩 有 者 此 等

niyalma de, bi urunakū karulame kesi isibumbi, aikabade jalingga

人 於 朕 必定 報 恩 加 若 奸

cisui gūnin tebufi, dasan i doro be facuhūrame yabume, minde

私 念 懷 治 之 道 將 紊亂 行 於朕

sain akū gebu isibume, han ama i niyalma be saha genggiyen de

善 不 名 加 皇 考 之 人 將 知了 明 於

gūtucun obume, minggan aniya tumen jalan i wakašame leolere be

玷 使 千 年 萬 世 之 責怪 評 將

neibure oci, terei niyalmai abka de sucunaha weile be toloho seme

啟 若 其 人之 天 於 衝了 罪 將 數了 說

wajimbio seme hese wasimbuha bihe, tuttu ofi akina i han ama,

完嗎 說 旨 降了 已 是 以 阿其那 之 皇 考

mini beyebe tuwahangge kimun bata i adali ojoro jakade, bi inu

朕 躬將 視者 仇 敵 之 如 成 以故 朕 亦

arga akū imbe kimun bata i adali obufi tuwaha, [25]

法 無 將其 仇 敵 之 如 成 視了

這一段滿文相當有趣。因為雍正突然拿掉了假面具,搖身一變成了市井小民,開始跟自己兄弟對罵,說類似「你對我不仁,我就對你不義」的狠話。[26]在雍正二年頒佈《御製朋黨論》時維持皇帝的「以德報怨」徦象,此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當然跟允祥去世有關,允祥長年跟隨在雍正身邊,與雍正感情十分契合。失去了允祥的助力,雍正過度悲傷,話語中開始頻頻失言。

然而這正是我們所期待的一刻,因為「kimun bata仇敵」一詞,終於由雍正之口說出來了。而且這又是拿來形容「akina阿其那」的,可就讓識者有如獲至寶的感覺。因為原來「akina阿其那」拼圖中,缺角的那兩個「a阿」音,這時已然出現了。

在這裡,「akina阿其那」的兩個「a阿」音,在「bata敵」字裡都有。「akina阿其那」、「kimun bata仇敵」成了同一句話裡的言詞,間隔只有六個字。不管有沒有學過滿文,任何人都能察覺得到,這個「bata敵」字與「akina阿其那」的關係,極為密切。

「kimun bata仇敵」有九個字母,「akina阿其那」有五個字母。而「阿其那」的五個滿文字母,全部包含在「仇敵」的九個滿文字母中。至於「阿其那」和「仇敵」的關聯,幾經推敲,發現剛好可以用滿文謎語的「圓形謎語」機制來充分解釋:[27]

如果以謎面、謎底關係來表達「阿其那」和「仇敵」的關聯,可以寫成下面這個樣子:

謎面:kimun bata仇敵

謎底:akina阿其那

至此,「阿其那」與「仇敵」的關係,算是十分明朗了。只是在這件推論的前提上,必須確定這是雍正所訂定的名字。然而根據《雍正皇帝實錄》的記載,卻說「阿其那」之名是諸王大臣遵旨令允禩自改而成的。其中的矛盾處,需要加以解析。

三、御製

對於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一事,以往似乎很少人討論。大家都認為《雍正皇帝實錄》的記載是正確的,否則不會有那麼多人加以引用。不過細看一下《雍正朝起居注册》,[28]就知道其中有些疑問,《雍正皇帝實錄》上所記有可能是後來補記的。

《雍正皇帝實錄》上四年三月十二日甲辰記載「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對照《雍正朝起居注册》,相同處有如下之段落「奉上諭:去歲畿南被水,深軫朕懷。雖截漕發粟,賑糶頻施,然猶恐小民甫經災疹之後,無力徵輸。…」[29]卻找不到所謂「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的字樣。

接著是三月十六日戊申,《雍正皇帝實錄》、《雍正朝起居注册》都記載著「諭宗人府:魯賓人原不及,昨將允禩之事,於眾人前詢問,見其舉動狂悖,原欲將伊正法。」[30]所用「允禩」的字樣並沒有改為「阿其那」。

再看四月十八日庚辰,《雍正皇帝實錄》、《雍正朝起居注册》都記載著「貝勒滿都護,庸鄙卑污…不但不思圖報高厚之恩,反入允禩、允禟、允禵、保泰、蘇努、阿靈阿、鄂倫岱之黨。」[31]其中「允禩」的字樣還是未嘗改變,可知「阿其那」這個名稱當時尚未誕生。三月十二日甲辰「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的說辭,就不知從何而來了。

《雍正朝起居注册》直到四月二十日壬午,才記錄著「吏部奏:夸岱等明知阿其那已經革退,擅以俸祿抵還虧空銀兩,應議罪。」[32]這是「阿其那」在《雍正朝起居注册》中最早出現的紀錄。《雍正皇帝實錄》要晚到五月二日癸巳,才跟上腳步,有了「阿其那、允禟、允禵等,結黨營私,同惡相濟。」的字句。[33]

其實《雍正皇帝實錄》上三月十二日的記載「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跟五月二日的「阿其那、允禟、允禵等,結黨營私,同惡相濟。」相差不過四十天,早一點、晚一點,原本並無大礙。只因為「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的說法十分違反情理,才會讓人注意到,《雍正皇帝實錄》上對這件事發生的時間點也有問題,明顯有斧鑿、違反情理的痕跡。

所謂「違反情理」,是指雍正四年二月,允禩已被禁於高牆之內,有如待宰羔羊,當然不可能以自由意志「自行更名」。其狀況就跟歷朝末代皇帝,非得配合奪權強人演出「禪讓」戲碼不可,是一樣的道理。

是以順著《雍正皇帝實錄》中的講法「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推論,後來的結論是會出現問題的。

例如沈原女士的文章,就很肯定《雍正皇帝實錄》中的觀點,所以推論出「允禩改名“阿其那”,寓義既深,用心亦苦,他承認自己在儲位之爭中失敗,成為一條死魚、俎上之魚,聽憑乃兄清世宗處置。」的論述。

其實允禩何曾如此低調過?只要閱讀《雍正皇帝實錄》,就會看到有些事與沈原女士的分析相左:

朕思此等兇頑之人,不知德之可感,或知法之可畏,故將伊革去王爵,拘禁宗人府,而阿其那反向人云:「拘禁之後,我每飯加餐,若全屍以歿,我心斷斷不肯。」似此悖逆之言,實意想所不到,古今所罕有也。總之伊自知從前所為之罪,久為朕心洞悉,且為天地所必誅,捫心自問,萬無可赦之理,遂以伊毒忍之性度朕,亦不信朕實有寬宥之心,所以故為種種桀傲狂肆之行,以激朕之怒,但欲朕將伊即置於法,使天下不明大義之人,或生議論,致朕之聲名,有損於萬一,以快其不臣之心,遂其怨望之意。[34]

允禩在受到拘禁之後,姿態甚高的說:「我每飯加餐,若全屍以歿,我心斷斷不肯。」意思是自己胃口很好,準備從容就義,不怕砍頭。這種「桀傲狂肆」、以死對抗的口吻,像是「寓義既深,用心亦苦」自認失敗的態度嗎?以致雍正才會說「似此悖逆之言,實意想所不到,古今所罕有也。」

由此可知,沈原女士為了接受「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的一番說詞,而引申出允禩自認失敗,向雍正低頭的論點,相當背離事實。連帶著使她的「夾冰魚」之說,也都無法令人信服了。

此外,雍正對允禩案掌控極深,連閒雜人犯的口供都要親自過目,不滿意處還加以硃批增刪修改,看得出來,其中頗有不容他人置喙的心態存在。根據《文獻叢編》上記載,雍正四年允禩改名前問審相關嫌犯何圖,紀錄允禩收拾人心的事情,雍正就在口供上直接刪改,毫不避諱:

何圖供詞三(此件首尾己裁去,故不全)「是粧出來的樣子,要得美名」(以上十一字硃批勾去)允禟「也」(硃批勾去)曾封我說過:八爺曾沽名,如當初托何焯之弟,在南方各處買書甚多。這些南方的文士都說:允禩極是,好學極是,是好王子。這都是要人揚他美名,收拾人心處。他收拾人心的意思,不過要得東宮,這明是謀為不軌處。「況眾人感激允禵置」(以上八字硃批勾去)[35]

雍正對口供加硃批,到處塗塗改改。由此可以看得出來,允禩不過是配合演出的戲偶而已,「阿其那」的命名權一直操控在雍正手上。如果誤信《雍正皇帝實錄》上所說,把允禩看成主角,還能自行更名,那就會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作出偏差的結論了。

《清史稿》「本紀九.世宗本紀」就不再提自行更名說,而是記載「敕令易名,名曰阿其那」:

四年丙午春正月甲午,上禦太和殿受朝賀。朝正外籓,依先朝例,賚予銀幣。丁酉,宣詔罪狀皇九弟胤禟。戊戌,集廷臣宣詔罪狀皇八弟胤禩,易親王為民王,褫黃帶,絕屬籍,革其婦烏雅氏福晉,逐回母家,復革民王,拘禁宗人府,敕令易名,名曰阿其那,名其子弘旺曰菩薩保。[36]

《清史稿》的說法,合乎情理,沒有《雍正皇帝實錄》裡惺惺作態的言論,「阿其那」就是「敕令易名」的,再也不提什麼「自行更名說」了。呼應《清史稿》論點的還有清代蕭奭撰的《永憲錄》一書,書中要言不煩,直擊重點,顯示雍正的諭旨在改名案中,居於主導的地位,不需要自改的花招陪襯:

發庶人允禩歸正藍旗卓鼐佐領下,改允禩名阿其那,弘旺名菩〔一作善。〕薩保。[37]

因此我們判斷,以雍正對允禩案「事必躬親」的態度,「阿其那」與「仇敵」一詞的密切關係,《雍正皇帝實錄》上欲蓋彌彰的「自改說」,「阿其那」這個名字,根本就是出於雍正自己的手筆,「御製」而成的。[38]

四、掩飾

為兄弟改名,是侵犯五倫的行為。五倫,是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間的倫常關係。[39]既然「長幼有序」,兄長就不能侵犯父權,為諸弟改名。

雍正在允禩案中或有其苦衷。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德,仍用傳統滿文謎語的「圓形謎語」手法,創造出「阿其那」一詞,強行運作。我們前面解釋過了,「akina阿其那」不過是「kimun bata仇敵」一詞的變形,手法簡單,卻也能欺瞞世人近三百年,雍正算是用謎高手。

雍正在組合「akina阿其那」一字的時候,還耍了一些心機。「akina阿其那」的「a阿」字,其實是「kimun bata仇敵」一詞中「bata敵」字的結尾音。把尾音「a阿」字當成「akina阿其那」的字首,於是「kimun仇」字反而墊底。如此一來,允禩變成了倒掛金鉤,造成腳上頭下的形式。於是雍正每喊一次「akina阿其那」之名,就等於把「kimun bata仇敵」允禩給倒吊起來,消遣一回。這種做法,和阿Q的「精神勝利法」是如出一轍的。[40]

雍正樂此不疲的把戲,乾隆似乎難予茍同。他上任後馬上對以往的政爭做出了一些修正。雍正十三年十月命九卿議奏阿其那、塞思黑子孫回歸宗室問題,即使其中有兩議、三議者,也准許陳奏,其旨意是:

阿其那、塞思黑存心悖亂、不孝不忠,獲罪於我皇祖聖祖仁皇帝。我皇考即位之後,二人更心懷怨望,思亂宗社,是以皇考特降諭旨,削籍離宗。究之二人之罪,不止于此,此我皇考至仁厚之寬典也。但阿其那、塞思黑,孽由自作,萬無可矜,而其子若孫,實聖祖仁皇帝之支派也,若俱屏除宗牒之外,則將來子孫,與庶民無異。當初辦理此事,乃諸王、大臣再三固請,實非我皇考本意。其作何辦理之處,著諸王、滿漢文武大臣、翰詹科道,各抒己見,確議具奏;其中若有兩議、三議者,亦准陳奏。[41]

乾隆要廷臣「各抒己見」,廷臣卻畏如寒蟬。不敢說話。因為每個人都記得,前有楚宗熱心過度,擅自鎖拏允禟,而受到嚴厲議處的難堪經驗:

刑部等衙門議奏:楚宗、胡什禮,奉旨帶領塞思黑回京,並不請旨,擅將塞思黑鎖拏,又復故意寬鬆,任其脫卸,明係懷挾姦邪,暗庇逆黨,應照律將楚宗擬斬監候,胡什禮擬絞監候。得旨:楚宗從寬免死,發往阿爾泰種地處效力,胡什禮從寬免死,在粘竿處效力。[42]

雍正十三年十一月,乾隆帝只好宸衷獨斷,將允禩、允禟子孫,比照從前革去宗室者如:莽古爾泰、德克類、阿濟格等之子孫,恢復原名,給予紅帶子,收入皇室族譜玉牒:

從前阿其那、塞思黑不孝不忠,思亂宗社,獲罪於皇祖,我皇考萬不得已,止令削籍離宗,此乃至仁至厚之寬典,實不足以蔽其辜。今朕即位,仰體皇考當日委曲保全之至意,念伊等子孫,皆聖祖仁皇帝之支派。若屏除宗牒之外,恐將來日久,則與庶民無異,應作何辦理之處,著諸王、大臣、九卿官員,各抒己見,或兩議、三議,皆准陳奏。今據科道等奏稱:九卿等始初議給黃帶,繼又議給紅帶。旋議旋改,胸無定見,等語。科道參奏之處是,著將前後互異之九卿等,交部察議。朕思此事關係重大,廷臣難於定議,是以眾論游移。謹查康熙五十四年,增修玉牒時,聖祖仁皇帝,將從前革去宗室:莽古爾泰、德克類、阿濟格等之子孫,加恩給與紅帶,收入玉牒之內,此即皇祖加恩之成憲也。今應遵照此例,將阿其那、塞思黑之子孫,給與紅帶,收入玉牒。其應歸併何旗,及撥給產業養贍之處,著宗人府另議具奏。[43]

又在乾隆四十三年正月甲戌日(1778年),特旨將允禩、允禟復名納入宗譜,諭曰:

皇祖第八子允禩、第九子允禟,居心險詐,結黨妄行,罪皆自取。皇考尚不忍重治其罪,僅令削除譜牒,更改其名,以示媿辱。就兩人心術而論,其潛蓄覬覦窺竊之謀,誠所不免,及皇考紹登大寶,伊等怨尤誹謗,亦屬情事所有。蓋伊兩人,未嘗無隱然悖逆之心,特未有顯然悖逆之跡。是以皇考雖明暴其罪狀,猶為曲示矜全,聖心如日在天,固眾所共仰也。迨皇考晚年,屢向朕諭及此事,輒愀然不樂,意頗悔之,若將留以有待者。朕即位之初,深有念於孔子三年無改之言,未敢遽易成案,今臨御四十三年矣。近降旨復睿親王封爵,及仍給還功績諸王原封爵號。因念宗藩遠派,既為覈實酬庸,而近屬本支,豈宜略而不辦?此事重大,朕若不言,後世子孫,亦無敢言者。所有允禩、允禟二人,自不合還其原爵,仍當復其原名,收入玉牒,兩人子孫,亦當一併敘入,並著軍機大臣,會同宗人府,查明應入支派,列譜呈覽。朕此舉,實仰體我皇考當日仁心,以申未竟之緒,諒皇祖、皇考在天之靈,亦當愉慰也。[44]

於是遷延半世紀之久的允禩改名案,總算告一段落。

肆、阿其那的構詞解釋

語言學中有一個分支,名為構詞學,主要是用來研究詞的構造規律的。[45]從構造規律中,推測出字詞的語意,則是研究者常用的技巧。

「阿其那」是一個滿文新詞,以往並沒有人從構詞學角度來分析「阿其那」,或許這就是以往無法了解「阿其那」語意的根本原因。

本文則試圖從語音上分析「阿其那」。由於音節是語音結構的基本單位,所以我們可以就「阿其那」的各個音節,逐一進行解讀。什麼是「音節」?季永海先生編著的《滿語語法》上有著簡要的說明:

音節是語音結構的基本單位。在滿語中,元音或複合元音可以單獨成為一個音節,也可以與輔音相結合構成音節,但輔音不能自成音節。所以一滿語中的音節是由元音構成的,一般說來詞中有幾個元音就有幾個音節。[46]

按照這個定義,「akina阿其那」具有三個元音「a、i、a」,所以音節也有三,就是「a-ki-na阿-其-那」。當然,如果分開來寫成三個音節「a阿」、「ki其」、「na那」,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了。現在我們將這三個音節逐一來進行討論。

一、「a阿」音節

在探討音節之前,我們要先認識滿語的元音、元音和諧,根據《滿語語法》一書的定義是:

滿語中有六個基本元音音位,即a、e、i、o、u、ū。根據它們在詞中和構詞附加成分、語法附加成分中出現的規律,可以分為三類:陽性元音:a、o、ū。陰性元音:e。中性元音:i、u。一般說來,陽性元音只能和陽性元音和諧,陰性元音只能和陰性元音和諧,中性元音既可以和陽性元音和諧,又可以和陰性元音和諧。[47]

所以我們看到了「akina阿其那」的起音「a阿」音節,就知道這是一個陽性詞,跟隨的其他元音,必須是中性元音,或是陽性元音,才符合元音和諧律。事實上「akina阿其那」的三個元音「a、i、a」,正是「a陽性、i中性、a陽性」的組合,與滿語的基本語法原則相合。

「a阿」音節,在字典上可以查到,有「陽、字牙、慢應聲」等解釋。[48]作為「akina阿其那」的起音,這個音節顯然有「陽」的意思在。因為滿語重視第一音節,當第一音節是屬於陽性時,整個詞就是陽性,這也是因為元音和諧律的關係。

允禩得到「akina阿其那」的名稱並不是偶然的。試看雍正四年六月初三甲子,雍正特諭時怎麼說:

阿其那與允禔、塞思黑、允示我、允禵,結為死黨。而阿其那陰險詭譎,實為罪魁。塞思黑之惡,亦與相等。允禵等狂悖糊塗,受其籠絡,聽其指揮,遂至膠固而不解。總之此數人者,希冀非分,密設邪謀,賄結內外朋黨,煽惑眾心,行險儌幸之輩,皆樂為之用,私相推戴,而忘君臣之大義。此風漸積,已二十餘年。[49]

雍正把「阿其那」定為罪魁禍首,他說「阿其那陰險詭譎,實為罪魁。」可見「akina阿其那」起音的「陽性」,不是「浪得虛名」。

與此相對的是「塞思黑」。「塞思黑」的滿文作「seshe塞思黑」。「塞思黑」的元音是「e-e」,都屬於陰性,陰性遇到陽性,常表示附屬、柔弱的意思,這也與「塞思黑」允禟排名經常在允禩之後的地位相符。

「a阿」音節當成名字的第一音節,在滿文中我們找得到「aboo阿保」的例子,可加以比較。雍正八年五月二十八日乙未理藩院奉上諭「往岳鍾琪處阿保,帶領該旗兵五百名,目今行至何處?著行文阿保,即於彼處駐扎,候旨。」[50]對照滿文為:

yo jung ki i bade unggire aboo i sunja tanggū cooha be

岳 鍾 琪 之 處於 往 阿保 之 五 百 兵 把

aboo de bithe unggifi ini gūsai tucibuhe sunja tanggū cooha aibide

阿保 於 文 往 該 旗之 出了 五 百 兵 何處

isinaci bithe isinaha be tuwame uthai tubade tefi hese be aliyakini,[51]

至 文 行 把 看 即 於彼處 駐扎 旨 把 候

「aboo阿保」的「a阿」音節,顯然可與「boo保」音節分離。[52]但這需要找到另一個帶「boo保」音節的名字,才能加以證實。雍正八年二月廿八日丁卯漢文起居注冊「應將管理旗務之和碩莊親王允祿、副都統佛保等,罰俸兩個月。」[53]其中「foboo佛保」的名字似乎正好合乎需求。對照的滿文如下:

gūsai baita be kadalame icihiyara hošoi tob cin wang yūn lu,

旗之 務 將 管 理之 和碩 莊 親 王 允 祿

meiren i janggin foboo sebe juwe biyai funglu faitaci acambi, [54]

副 之 章京 佛保 等 兩 月 俸 罰 應

我們湊齊了兩個帶「boo保」音節的名字:「aboo阿保」、「foboo佛保」。這兩個名字都有「boo保」,兩「boo保」相抵之後,餘下來的成分,是詞根「a阿」與「fo佛」。「fo佛」滿語意為「冰篼」,是一種工具,不過不在我們的討論範圍之內。而「a阿」則經過以上這一連串比對、定性,就表示「a阿」音節,是「akina阿其那」一詞上,發音為「a阿」、可構成名字、可使名字帶有陽性詞性的一個構詞成分。

(二)、「ki其」音節

其次說到的「ki其」音節。在玉麟先生、富麗女士的研究中,「akina阿其那」都拼成為「acina阿其那」。對此沈原女士提出了批評,因為清代滿文檔案、文獻中,「阿其那」的滿文並不是寫成「acina」,而是「akina」:

從滿文上看,“轟狗”、“畜牲”之說不足為信。玉麟、富麗二位先生都認定“阿其那”的滿文是“acina,並以此為前提,分別推導出“轟狗”、“畜牲”之說。遺憾的是,“阿其那”的滿文並不是“acina”,而是“akina”。在清代滿文檔案、文獻中,“akina”之名屢見不鮮。例如:前引雍正四年三月“允禩自改名為阿其那”一句,滿文實錄中就把“阿其那’’書寫為akina。[55]

既然能正確的拼寫「akina阿其那」,所以沈原女士進一步推斷「akina(阿其那)之名源自akiyan,意為“夾冰魚”即夾在冰層裏凍死的魚。」

看到這裡,我們很容易相信,真相已然大白。沈原女士必然是對的,因為她有清代滿文檔案依據,不可能有問題。而玉麟先生、富麗女士「遺憾的是」連資料都不翻查,就貿然做出的推論,當然是錯的。

然而,世事難料,這件事可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因為經過深入分析,玉麟先生、富麗女士的想法,還比較接近真相。而有憑有據的沈原女士,反而說得有欠圓融。以下就是我們的看法。

「ki其」音節如果照字面上念,確實是「ki其」,由「k磕、i衣」音組成。[56]但是由於滿文有慣用的敬避規則,新詞裡的「ki其」音節,卻往往等於「c七、i衣」音。這種慣例,經常在清代滿文檔案裡面出現,只是較少有人注意而已。

例如滿文敬避的「敬規則」:滿文「han汗」,代表皇帝。如果寫同音的「han’韓」,就要在「n」旁邊打上一點寫成「n’」,表示有別於皇帝的「han汗」字,以示崇敬。[57]

再說滿文敬避的「避規則」:例如滿文的「ki憤懣」一詞,[58]其詞源來自於漢文的「氣」字。為了跟滿文「格助詞ci」有所區別,[59]故意寫成由「k磕、i衣」音組成的「ki氣」,而不是「c七、i衣」音拼成的「ci汽」。[60]例如《聖諭廣訓》〈聖諭十六條〉之中,就有現成的例子「毋快目前之忿,而貽事後之悔」,滿文寫為:

ume yasai juleri ki fulhame, baitai amala aliyacun ojoro. [61]

毋 目之 前 忿 出氣 事之 後 悔 成

「ki憤懣」一詞,在這裡翻譯作「忿」,其實還是「ki氣」的意思,發音也正是「ci汽」。我們這種講法,聽起來有點奇怪,因為一般滿語語法書上,似乎很少討論這方面的問題。但是史料中這類例子不少,可說是不勝枚舉。

現在我們就把眾多寫「ki氣」念「ci汽」的例子,挑選一些,按照詞頭、詞中、詞尾三種類型分類,個別講述。

1、詞頭

「ki gu tan祈穀壇」「ki祈」的例子。雍正十三年十一月廿日乙卯,諭禮部「世祖章皇帝、聖祖仁皇帝,配享。夏至祭地,亦如南郊禮,祗奉配享。」[62]

šizu eldembuhe hūwangdi šengzu gosin hūwangdi i sasa

世祖 章 皇帝 聖祖 仁 皇帝 之 齊

gingguleme adabufi wecere, jai juweri ten i doroi na i tan

敬 陪 祭 又 夏 至 之 禮之 地 之 壇

wecere de inu abkai tan, ki gu tan wecere songkoi gingguleme

祭 於 亦 天之 壇 祈 穀 壇 祭 按照 敬

adabufi wecere de [63]

陪 祭 於

文中的「ki gu tan祈穀壇」的「ki祈」字,正是一個寫「ki氣」念「ci汽」的例子。由於滿語沒有四聲的區別,所以不必介意漢字是「祈」字或「汽」字,滿文寫法都一樣。

2、詞中

「peng ki fung彭啟豐」「ki啟」的例子。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辛未,「是日,起居注官:覺羅逢泰、春山、彭啟豐、吳應枚。」[64]

tere inenggi, ilire tere ejere hafan gioroi fungtai, cūnšan, peng

彼 日 起 居 注 官 覺羅之 逢泰 春山 彭

ki fung, u ing mei, [65]

啟 豐 吳 應 枚

「peng ki fung彭啟豐」的「ki啟」字,位於詞中,並不會與「格助詞ci」有所接觸、混淆,仍寫成「ki啟」字。

3、詞尾

雍正八年五月初九日丙子,「岳鍾琪才識兼優,赤心為國,必無負恩忘義之事。」[66]

yo jung ki be erdemu muten yooni fulu unenggi gūnin i

岳 鍾 琪 把 才 識 兼 優 赤 心 之

jalin faššambi, ainaha seme kesi be urgedere jurgan be cashūlara

為 奮勉 必 說 恩 把 負 義 把 背忘

baita akū, [67]

事 無

「yo jung ki岳鍾琪」的「ki琪」字,位於詞尾,也不寫成「ci汽」。

4、小結

「ki其」音節是我們研究的核心。因為對這個音節,以往是有所誤會的,需要較仔細的解說。

以上我們介紹了三種類型的字,位於「ki gu tan祈穀壇」詞頭的「ki祈」字,位於「peng ki fung彭啟豐」詞中的「ki啟」字,位於「yo jung ki岳鍾琪」詞尾的「ki琪」字等,都是寫「ki氣」念「ci汽」的例子。再加上前面《聖諭廣訓》〈聖諭十六條〉裡的「ki氣」字,字典裡帶鼻音的「kin琴」、「king磬」等字,[68]可以認識到,清代滿文因敬避原因,寫「ki氣」念「ci汽」的範圍,相當廣泛。新字如「akina阿其那」者,出現的第一天,就是滿漢合璧形式。如果念成「acina阿其那」,並不算意外。

而隨著讀音的變化,語意當然也會有重新詮釋的空間。因此我們前面才會說,玉麟先生、富麗女士的想法,反而比較接近真相。

另外還有王佩環女士,也贊成將「akina阿其那」一詞,當成「acina阿其那」。她的解釋是:

阿其那,在《黑圖檔》中寫作akina,而漢文中沒有可標注“ki”音的宇,故漢文用“其”來表示,寫作阿其那。但滿文中沒有akina這個辭彙,卻有acina(即阿其那)的動詞acimbi(阿其姆比),漢意是指馬、牛等牲畜馱載東西之“馱”。“馱”者,只有牲畜用之,而人是不能用這個詞的,要用“背”、“負”等辭彙。因此筆者認為阿其那是動詞acimbi的名詞化,也可以轉譯為“畜牲”之意。[69]

王佩環女士的講法是,滿文中沒有akina這個辭彙,卻有acina的動詞acimbi(阿其姆比),因此可用於「acina阿其那」的解釋。這種自由心證法有點冒險,可能會張冠李戴,說服力也差些,所以本文仍然靠著音變的理論與現象,來循序說明其變化原因。

其實類似的音變現象,在滿語中並非特例。愛新覺羅瀛生先生所著《速成自學滿語基礎講義》一書中,有如下的說法:

音變,在滿語的京語中,有些音在詞內讀音發生變化:其中有些音的變化是帶有普遍性的,有些則是個別性的。屬於規律性的(普遍性的)變化有:si單讀作“西”(si),在詞頭讀作“西”或“詩”(si或š)皆可,在詞中則讀作“詩”(š)。有些詞的讀音與寫法不一致,多為個別的變化,大體上有如下諸例:ume讀作eme、niru讀作nioru、bonio讀作monio、meni meni讀作mei meni。有清一代,正規的滿語教學持續二百數十年之久。在這個傳統的滿語教學中,讀詞決非機械拼讀,而是依音變而讀。單詞入句後,隨之也發生音的脫落或改變。因此,讀與說是一致的,口語與書面是一致的。[70]

這裡所謂「讀詞決非機械拼讀,而是依音變而讀。」一語,也正是語音的「akina阿其那」,與讀音「acina阿其那」互通的最佳解說和寫照。

(三)、「na那」音節

最後分析「akina阿其那」的「na那」音節,在滿語中「na那」的意思是「去」,《清文虛字指南解讀》中有「-ji、-ju是來,-na、-ne、-nu是去」[71]的口訣可資參考。

音節「na那」同樣有「genembi去」的意思,[72]《滿語語法》一書上明言「以okdombi為例,okdonambi 與okdome genembi所表達的意義相同。」[73]所以音節「na那」可視為動詞「genembi去」的簡寫,或是一體的兩面。由此引申,「akina阿其那」等於「akime gene阿其麼 哥呢」,能夠解釋的語意空間,將更為寬廣。

此外《雍正朝起居注册》裡有一段文字,說明「genembi去」還是一語雙關,可以理解成兩種截然不同的意思,就是「去」、「死」二義。[74]雍正八年五月初九日丙子「及聞王病勢沉篤,朕方欲命駕臨視,乃王聞知即脫塵而去,蓋王不欲以永訣傷朕之懷。」[75]其滿文作:

bi wang ni nimeme ujelehe be donjifi jing tuwaname geneki

朕 王 之 病勢 沉篤 把 聞 方 去視 欲去

sere be, wang donjifi uthai jalan ci aljafi genehe, ere cohome

說 把 王 聞知 即 塵世 脫 離 去 此 特

wang endeheme fakcara de, mimbe mujilen efujere ayoo seme, [76]

王 死 訣別 於 把朕 懷 傷 唯恐 說

所謂「脫塵而去」,指的是怡親王允祥去世。音節「na那」如果有「去」、「死」二義,對解讀語意的人來說,就不致忽略任何可能,當然更是有利。

三、小結

經過「akina阿其那」一詞的構詞分析,我們更肯定「阿其那」是一個滿語的名字。「阿其那」音節有三,即「a阿」、「ki其」、「na那」。「a阿」音節確定這個名字帶有陽性詞性,對整個字詞具有定性作用。「ki其」音節有大量清代滿文檔案的支持,讓我們了解其讀音實為「acina阿其那」,而具有更寬廣的解釋空間。「na那」音節可視為動詞「genembi去」的簡寫,等於有「去」、「死」二義,有利於多面向的解讀。

伍、阿其那的語意分析

從前面的構詞分析中,我們知道了「akina阿其那」一詞,其讀音實可以當成「acina阿其那」。如此一來,所有的思路就可以不必常往「akiyan夾冰魚」,那個雍正掩飾、竄改的道路上去想了。

那麼,當「akina阿其那」等於「acina阿其那」時,那麼「aki阿其」或「aci阿其」又是什麼意思呢?由於允禟在同案中被改名為「seshe塞思黑」,推測它跟「seshe,塞思黑,抖」應該有所關聯。[77]

「aki阿其」或「aci阿其」這個字在口語裡面並不難找,李樹蘭女士調查紀錄過這個字,它的口語發音是「aci阿其」,而書面語的寫法是「aššambi搖動」[78]。這個字有「癲癇、羊角瘋」的意思在。《漢錫簡明對照詞典》上寫做「aššara nimeku癲癇 」[79],而「aššara」是「aššambi」的現在將來時形式。

「癲癇、羊角瘋」在史料上有什麼意義呢?根據《文獻叢編》上記載,雍正四年允禩改名之前,曾經問審相關嫌犯何圖,紀錄允禩裝病的事情:

允禟「後來懶怠行走」(以上六字硃批勾去改為「懼罪」),便稱有瘋痰之症。這又是欺誑聖祖處。那年允禩病後,允禟向允禩說:「阿哥,你病雖好了,這拐棍子卻不可棄吊(掉)。你仍舊粧病。」因此允禩也拿了拐棍子粧病。允禟自己粧病,已大不是了。又叫別人粧病,欺誑聖祖,更加不是了。那年大阿哥圈起之後,允禟曾對我說:「這叫做甚麼圈法?比我們只隔得一層門罷了。」圈得大阿哥鬆,又是抱怨聖祖的意思。這都是允禟不忠不孝處。[80]

這裡有一段關鍵言詞,就是「因此允禩也拿了拐棍子粧病。允禟自己粧病,已大不是了。又叫別人粧病,欺誑聖祖,更加不是了。」這對兄弟之所以要如此作怪,實在是對康熙有所不滿,原來竟是「允禟、允禵止封貝子,允禟心懷怨望。」允禟對於只能封到較低階的貝子,心生不滿,拉了允禩一起裝病,欺誑聖祖,聊以解恨。嫌犯秦道然的口供說出了上述原因,以下是問審相關嫌犯秦道然等口供的供詞:

當年聖祖皇帝,因允禟為人不好,又與允禩、允禵私相結好。因此允禟、允禵止封貝子,允禟心懷怨望,又假粧瘋痰。併於尤禩病愈後,還叫他拿拐棍子,仍舊粧病,這俱是欺誑聖祖處。

但是站在雍正的角度上看,允禩裝病洩恨就是不忠不孝、愚弄世人。所以,把「akina阿其那」定義為「瘋痰症」,要天下留意其裝「瘋痰」病的醜態。

雍正在「李紱奏報塞思黑暈死復甦摺」(雍正四年)上硃批,要大臣不要受騙,原文如下:

總督管理直隸巡撫事務臣李紱謹奏…今塞思黑所犯,在皇上登極之後,自當以誅管叔之法待之。故臣於奉命圈住塞思黑之時,實深憤激。及欽奉皇上硃批,有「萬萬使不得」之諭。因思聖人如天之仁,或出於常法之外。止欲嚴行圈住,錮其終身,俾與聖世之草木鳥獸同盡天年,亦未可知。(硃批「即此,朕意尚未定。爾乃大臣,何必懸揣?」)故於搜檢行李之時,去其刀刃等物。既防其鑽穴竄逸,亦不欲其速盡,以仰體皇上如天之仁。然臣於近日,聞都統楚仲言,其與年羹堯私書往來之事,則斷不可容於聖世。(硃批「此不過楚仲防汝之論耳,已被塞思黑之愚矣!與阿其那、塞思黑對面數日,有能不被二人之奸詐所愚者,朕未見也!」)雖皇上更有寬大之恩,亦非臣民所願,豈敢失於寬縱?

原來雍正對允禩、允禟的騙人技巧,相當有戒心。認為「與阿其那、塞思黑對面數日,有能不被二人之奸詐所愚者,朕未見也!」推測因此雍正乾脆把允禩裝「瘋痰」病的事情,當成名字,一輩子跟著允禩,以免外人被騙。這跟使用清代還存在的黥刑,[81]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此一來正好說明了,何以「阿其那」有「癲」的意思,「塞思黑」有「抖」的涵義,其實都在指那件假裝「瘋痰症」的不忠不孝之事。

本案還有一個反證「允禵沒事」,可以說明「瘋痰症」跟改名有關。在《雍正皇帝實錄》上雍正四年六月紀錄著,由康親王崇安,及諸王、貝勒、貝子、公、滿漢文武大臣等,公同議奏,公佈了允禩罪狀四十款、允禟罪狀二十八款、允禵罪狀十四款,明明說「伏乞皇上大施乾斷,將阿其那、塞思黑、允禵等,即正典刑,以為萬世臣子之炯戒。」[82]可是為何允禩、允禟改名、送命,而允禵卻安然無事,還活到乾隆二十年(一七五五年)才病故,這是什麼道理?

馮爾康先生認為是「允禵,因係雍正同母弟,不便處治太嚴。」[83]但放過允禵是千真萬確的事。以雍正的殘忍性格,曾使六個兄弟遭到圈禁惡運。[84]「同母弟」這層親屬關係會是他治國時顧忌的因素嗎?當然不可能。

這實在是因為,改名動機就是從裝扮「瘋痰症」而起的。允禩、允禟裝病欺誑聖祖,不忠不孝。雍正就採取嚴厲的懲罰,將允禩更名為「瘋痰症」,以昭告世人「炯戒」。而允禵並無夥同裝病之事,所以允禵罪狀雖不算少,足以「即正典刑」了。但既未涉及偽裝「瘋痰症」犯行,當然是不須要改名的,連帶使他的懲罰也輕了許多。

由允禵兔脫的例證裡,我們可以確實的感受到,雍正內心深處痛恨的焦點鎖定在哪裡,如此才不致於被他洋洋灑灑所列舉的四十款、二十八款、十四款罪狀,而弄得頭暈目眩了。

陸、結論

近三百年來,對「阿其那」一詞涵義的猜測頗多,有「狗」說、「像狗似的趕走」說、「去馱的畜生」說、「夾冰魚」說等。

本文則從歷史與語言的角度,分析「阿其那」一詞產生的原因及內涵。認為「阿其那」一語的來源,是雍正親身所為。可能的原因是,雍正為了宣洩心中對允禩的恨意,將滿文「kimun bata仇敵」一詞,當作允禩的名字。但為掩人耳目,才以謎語的手法,變形為「阿其那」的。

而「akina阿其那」的語音結構,受到滿文的敬避規則影響,「ki其」音節有音變而念「ci汽」,可讀為「acina阿其那」。此外「akina阿其那」的語意,更受到「seshe,塞思黑,抖」的影響,於是有口語「癲癇、羊角瘋」的意思。

考證《文獻叢編》等史料上記載,允禩、允禟曾經一起裝病,以得了「瘋痰之症」,來欺誑聖祖,犯了不忠不孝的大罪。於是雍正仿效「黥刑」用意,將允禩更名為「阿其那」,寓意為「瘋痰症」。刻意讓世人認清,允禩乃是一名曾經欺誑聖祖康熙,假裝患有「瘋痰之症」不忠不孝的罪犯。

(完槁:民100.03.21刊載期刊: 張華克,〈滿文名字「阿其那」的史語解讀〉,《中國邊政》,(臺北市 : 中國邊政雜誌社, 187期,民100(2011)),頁79-109。)

* Doctorate Student, Graduate Institute of History, Chinese Culture University中國文化大學史學所博士生

[1] (日)稻葉君山著,但燾譯,《清朝全史》,(台北市:中華,民49[1960],臺一版),上四,頁二○。

[2] (日)稻葉君山著,但燾譯,《清朝全史》,(台北市:中華,民49[1960],臺一版),上四,頁二三。「允禩允禟一派,運動益急,要不能越出帝之深密之布置。雍正四年,帝責彼等之罪惡,削其宗室之籍,撤其黃帶之典。所謂黃帶者,宗室使用之黃色帶,如覺羅之以紅帶為記號也。且所罰猶不止此,帝改彼等之名,允禩曰阿其那,允禟曰塞思黑,又不呼其父皇所賜之名。阿其那、塞思黑滿洲語為豬狗之義,則帝不僅不以骨肉視彼等,且以其悖德而不以人類視彼等矣!」

[3]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二,頁十一。

[4] 蕭一山著,《清代通史》,卷上,(上海 : 商務印書館, 民16[1927]初版,民21[1933],國難後一版),頁七百十,七百十一。查稻葉君山(1876年-1940年)代表著作《清代全史》日文本為民國三年(1914)出版,解釋「阿其那」為「狗」之說實早於蕭一山甚多。

[5] 玉麟,〈“阿其那”、“塞思黑”二詞釋義〉,《紅樓夢學刊》,(北京 : 文化藝術出版社,中國藝術硏究院紅樓夢學刊編輯委員會,1981年第一輯),頁260。原文中出現的滿文,現均以拉丁字母轉寫。

[6] 季永海,劉景憲,屈六生編著,《滿語語法》,(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民75],第一版),頁一五六。這類命令式的全稱是「直接命令式」。

[7] 富麗:〈“阿其那”、“塞思黑”新解〉,載《文史》,(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十輯),第220頁。

[8] 沈原,〈阿其那、塞思黑考釋〉,《清史硏究》,(北京市: 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硏究所主辦,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1997之1),頁93。

[9] 陳捷先,《雍正寫真》,(臺北市 : 遠流, 2001[民90] ,初版),頁五一。

[10] 馮爾康,許盛恒,閻愛民主編,《雍正皇帝全傳》,(北京:學苑出版,1994,北京第1版),頁76。

[11] 莊吉發,《故宮檔案述要》,(台北市:國立故宮博物院,民72[1983],初版),頁二九九。

[12] 沈原,〈阿其那、塞思黑考釋〉,《清史硏究》,(北京市: 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硏究所主辦,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1997之1),頁92。

[13] 例如「Nokia諾基亞」是芬蘭手機經典品牌,「Koala無尾熊」是澳洲原產動物。雖都與「akina阿其那」五個字音有三個相同,實無須因其語音相似而攀附求證。因類似資料汗牛充棟,無法盡述。

[14]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三冊,頁二一七四。雍正六年八月初六日甲申。

[15]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三冊,頁二○三七。雍正六年六月初六日乙酉。

[16]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三冊,頁三○三五。雍正七年閏七月二十五日丁酉。

[17]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三冊,頁三○九六。雍正七年八月二十四日丙寅。

[18]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二冊,頁一六六一。原文為「對齊所管佐領,原係厄思黑、色思黑等世襲佐領分出之佐領。」雍正五年十二月十三日。

[19]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二冊,頁一二七○。為雍正五年五月二十八日癸未,上諭。

[20]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三冊,頁二九九五。雍正七年閏七月初五日丁丑。

[21]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二十二,頁十四至十五。

[22] 羽田亨編,《滿和辭典》,(臺北 : 學海, 民63[1974],初版),頁273。

[23]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一八。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辛未。

[24]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七七。雍正八年六月十三日庚戌。

[25] 《ilire tere be ejehe dangse, hūwaliyasun tob i jakūci aniya šanggiyan indahūn, ninggun biya, dergi debtelin. 》(滿文起居注册,雍正八年歲次庚戌,六月,上冊。),(台北市 :故宮博物院藏手寫本,雍正八年(1730年)六月),雍正八年六月十三日庚戌,無頁碼。

[26] 指「是以阿其那視皇考、朕躬如仇敵,朕亦只得以仇敵視之tuttu ofi akina i han ama, mini beyebe tuwahangge kimun bata i adali ojoro jakade, bi inu arga akū imbe kimun bata i adali obufi tuwaha,」。

[27] 張華克,〈「阿其那」與滿文謎語〉,《歴史文物》,(台北市 : 中華民國國立歷史博物館,2011,四月),頁22-33。

[28] 莊吉發,《故宮檔案述要》,(台北市:國立故宮博物院,民72[1983],初版),頁三一三。「清代起居注冊,例不進呈御覽,乾隆二年(一七三七)二月初六日,清高宗御養心殿,召入總理事 務王大臣及九卿等,諭稱自聖祖、世宗以來,從未批覽記注。」故知《起居注冊》較《大清皇帝實錄》可信度高。

[29]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一冊,頁六九○。

[30]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二,頁十二。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一冊,頁六九二。

[31]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三,頁十五。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一冊,頁七一六。

[32]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一冊,頁七一八。

[33]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四,頁五。

[34]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五,頁二十六至二十七。

[35] 故宮博物院編,《文獻叢編》,(台北市 : 台聯國風出版社影印本, 民53[1964],初版),〈允禩、允禟案〉,頁十一。

[36] 國史館校註,趙爾巽等纂,《《清史稿校註》,(臺北市:臺灣商務,1999[民88]),卷九,本紀九.世宗,冊一,頁305。

[37] 蕭奭撰,《永憲錄 四卷》,(北京 : 中國書店, 2000,第1版),卷四,頁二七二、二七八。其中「弘旺名菩【一作善。】薩保」,所謂的「一作善」並不存在,因藉由滿文核對,確實只有「菩薩保pusaboo」一種寫法,而無其他。

[38] 這裡不用史家常用的「曲筆」、「迴護」等詞句來形容這段變形的歷史,而稱其為「御製」,是因為「曲筆」、「迴護」都是寫史的史官所為,而與此處雍正親自主導者不同。

[39] (宋)朱熹集註,《四書集註(甲種本)》,(台北市 : 世界書局, 民46[1957],二十三版),頁七四。《孟子•滕文公上》:「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40] 魯迅著,〈阿Q正傳〉,《吶喊》,(台北市 : 風雲時代出版 : 學欣發行, 民80[1991],四版),頁100。「阿Q想在心裡的,後來每每說出口來,所以凡是和阿Q玩笑的人們,幾乎全知道他有這一種精神上的勝利法,此後每逢揪住他黃辮子的時候,人就先一著對他說:“阿Q,這不是兒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自己說:人打畜生!”」

[41] 華文書局,《大清高宗純(乾隆)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頁二十八。

[42]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九,頁十一。

[43] 華文書局,《大清高宗純(乾隆)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七,頁三十六至三十七。

[44] 華文書局,《大清高宗純(乾隆)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廿一,卷一○四八,頁十七至十九。

[45] 戚雨村等編,《語言學百科詞典》,(上海 : 上海辭書, 1993,第1版),頁303。

[46] 季永海,劉景憲,屈六生編著,《滿語語法》,(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民75] ,第一版),頁91。

[47] 季永海,劉景憲,屈六生編著,《滿語語法》,(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民75] ,第一版),頁86。

[48] 羽田亨編,《滿和辭典》,(臺北 : 學海, 民63[1974],初版),頁1。

[49]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五,頁二十八。

[50]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五八。雍正八年五月二十八日乙未。

[51] 《ilire tere be ejehe dangse, hūwaliyasun tob i jakūci aniya šanggiyan indahūn, sunja biya, fejergi debtelin. 》(滿文起居注册,雍正八年歲次庚戌,五月,下冊。),(台北市 :故宮博物院藏手寫本,雍正八年(1730年)五月),雍正八年五月二十八日乙未,無頁碼。

[52] 羽田亨編,《滿和辭典》,(臺北 : 學海, 民63[1974],初版),頁51。boo有「家」的意思。

[53]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四九○。雍正八年二月二十八日丁卯。

[54] 《ilire tere be ejehe dangse, hūwaliyasun tob i jakūci aniya šanggiyan indahūn, juwe biya, fejergi debtelin. 》(滿文起居注册,雍正八年歲次庚戌,二月,下冊。),(台北市 :故宮博物院藏手寫本,雍正八年(1730年)二月),雍正八年二月廿八日丁卯,無頁碼。

[55] 沈原,〈阿其那、塞思黑考釋〉,《清史硏究》,(北京市: 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硏究所主辦,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1997之1),頁92。

[56] 新疆人民出版社編,《滿語入門》,(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9[民78],第一版),頁1至15。〈滿漢十二字頭單字聯字指南〉,第一字頭。

[57] 季永海,劉景憲,屈六生編著,《滿語語法》,(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民75] ,第一版),頁42。

[58] 安雙成主編,《滿漢大辭典》,(瀋陽市 : 遼寧民族出版社, 1993,第1版),頁925。

[59] 季永海,劉景憲,屈六生編著,《滿語語法》,(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民75] ,第一版),頁122。「ci」為方向格、從比格。

[60] 「ci汽」的漢字「汽」是任選的字,只表達發音,與字義無關。

[61] 清聖祖撰,《聖諭廣訓》〈聖諭十六條〉,(海口市 : 海南, 2001,第1版),收錄於《故宮珍本叢刊,第726册》,頁177。

[62] 華文書局,《大清高宗純(乾隆)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七,頁十四。雍正十三年十一月廿日乙卯。

[63] 《ilire tere be ejehe dangse, hūwaliyasun tob i juwan ilaci aniya niohon gūlmahūn, omšon biya, fejergi debtelin. 》(滿文起居注册,雍正十三年歲次乙卯,十一月,下冊。),(台北市 :故宮博物院藏手寫本,雍正十三年(1735年)十一月),雍正十三年十一月廿日乙卯,無頁碼。

[64]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一八。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辛未。

[65] 《ilire tere be ejehe dangse, hūwaliyasun tob i jakūci aniya šanggiyan indahūn, sunja biya, dergi debtelin. 》(滿文起居注册,雍正八年歲次庚戌,五月,上冊。),(台北市 :故宮博物院藏手寫本,雍正八年(1730年)五月),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辛未,無頁碼。

[66]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二四。雍正八年五月初九日丙子。

[67] 《ilire tere be ejehe dangse, hūwaliyasun tob i jakūci aniya šanggiyan indahūn, sunja biya, dergi debtelin. 》(滿文起居注册,雍正八年歲次庚戌,五月,上冊。),(台北市 :故宮博物院藏手寫本,雍正八年(1730年)五月),雍正八年五月初九日丙子,無頁碼。

[68] 羽田亨編,《滿和辭典》,(臺北 : 學海, 民63[1974],初版),頁273。

[69] 王佩環,〈從新發現的滿文檔案再釋阿其那與塞思黑〉,《瀋陽故宮博物院院刊》,(北京市: 中華書局,2000年第2期(總第88期)),頁82。

[70] 愛新覺羅瀛生編,《速成自學滿語基礎講義》,(北京:民族出版社,1988[民77] ,第一版),頁32-35。所列例句為摘錄而成。

[71] 厚田萬福著; 張華克校註,《清文虛字指南解讀》,(臺北縣新店市 : 映玉文化出版,民95[2006],初版),頁二一。

[72] 羽田亨編,《滿和辭典》,(臺北 : 學海, 民63[1974],初版),頁161。

[73] 季永海,劉景憲,屈六生編著,《滿語語法》,(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民75] ,第一版),頁148。okdombi迎,okdomnabi迎去,okdome genembi迎去。

[74] 「genembi去」有「去」、「死」二義,需要配合「seshe,塞思黑,抖」一詞,一併討論,在此不贅。

[75]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雍正朝起居注册》,(北京:中華書局出版,1993, 第1版),第五冊,頁三六二三。雍正八年五月初九日丙子。

[76] 《ilire tere be ejehe dangse, hūwaliyasun tob i jakūci aniya šanggiyan indahūn, sunja biya, dergi debtelin. 》(滿文起居注册,雍正八年歲次庚戌,五月,上冊。),(台北市 :故宮博物院藏手寫本,雍正八年(1730年)五月),雍正八年五月初九日丙子,無頁碼。

[77] 羽田亨編,《滿和辭典》,(臺北 : 學海, 民63[1974],初版),頁368。

[78] 李樹蘭,仲謙,王慶豐編著,《錫伯口語研究》,([北京市] : 民族出版, 1984,第1版),頁310。

[79] 漢錫簡明對照詞典編譯組,《漢錫簡明對照詞典》,(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1989[民78] ,初版),頁275。

[80] 故宮博物院編,《文獻叢編》,(台北市 : 台聯國風出版社影印本, 民53[1964],初版),允禩、允禟案,頁十一至十二。這件口供也有雍正刪改的痕跡,可知雍正涉案之深。

[81] (漢)許愼撰;(清)段玉裁注;王瓊珊編寫,《眞書標眉筆畫索引段注說文解字》,(台北市:廣文,民58[1969],初版)黥:墨刑在面也。从黑京聲。古代的一種刑罰,在犯人臉上刺字塗墨。

[82]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五,頁七、十六、二十一。雍正四年六月初三日甲子。

[83] 如果「阿其那」、「塞思黑」是指畜生,那麼「猴、雞、狗、豬」,十二生肖空位還多,任意選取一個,加在允禵頭上,似乎並不困難。馮爾康先生則認為原因是:「惟有允禵,因係雍正同母弟,不便處治太嚴,未要其命,使他活到乾隆二十年(一七五五年)病故。」見馮爾康著,《雍正傳》,(臺北市:臺灣商務,民81[1992],臺初版),頁136。

[84] 馮爾康著,《雍正傳》,(臺北市:臺灣商務,民81[1992],臺初版),頁184-185。「雍正帝的殘忍,突出表現在對待皇族中的政敵和功臣殘酷無情的殺戮,在對待雲貴總督楊名時、侍講錢名世案件中表現得尤其凸出。同父異母弟弟允禩、允禟之死,雍正帝說是服冥誅,其實是他迫害致死的。同母弟允禵、異母弟允示我被圈禁,異母兄允祉在雍正八年也遭圈禁。六位兄弟遭遇如此惡運,此外還有皇族中的蘇弩、延信等人被整飭。雖然這些人多數是其政敵,有自取之咎,但圈禁他們足可以了,何必非致死而後快?除了積怨太深外,也在於雍正帝的殘忍性格。」

(上網:2011.04.15張華克2011.07.18更新2011.09.06更新)

摘自:https://sites.google.com/view/taipeimanchu/man-wen-wen-zhang/a-qi-na-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