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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清代的满语教学

有清一代,正规的满语教学持续近三百年之久。至辛亥而废,至今已九十年。受过正规满语教育的诸前辈均已逝去,致当时满语教学的实况现已鲜为人知。近些年来,世界上之学习和研究满语者,读者皆为机械拼读,即按照规范语书面所写者逐音拼读,至于满语口语与书面语之关系,则少有人注意。本文拟略谈清代正规满语教学的实际面貌,兼及一些有关问题。

 

著者生于辛亥后十年,至学龄时,已经未能赶上受此正规的满语教育。幸当时家族中及亲友中受过此正规满语教育者尚有数位健在,承蒙教诲,并讲述清代满语教学的实况。家族先辈中,先伯爱新觉罗力田(朴厚)自幼受此教育,青年时参加宗室人员的翻译考试(清代写"",不用现在所用的这个"翻"字),得中功名。笔者幼年时由先伯启蒙,依清代正规满语教学方式学习满语。后来先伯令我拜于阿克敦布先生门下学习。业师阿克敦布先生,苏完尼瓜尔佳氏,正红旗头甲喇,系先叔多罗顺承质郡王讷勒赫幼年读书的伴读,后任王府谙达及正黄旗官学满文教师。蒙业师教诲十五年,全依清代教学方式。

 

 

概说

清朝政府提倡文教,自清初即如此,相继成立国子监、八旗官学、宗室学、觉罗学等等。八旗官学先是由八旗每佐领各出一名学生,学习汉文和满文。后来又续增学生名额,顺治十八年规定每佐领出二名学生。康熙二十五年设景山官学,选内佐领、内官领下的学生学。康熙三十年设盛京左右翼官学。宗室学始于顺治九年。觉罗学始于雍正七年。乾隆二年于盛京设宗室觉罗官学。此外还设立文学、咸安宫官学,辽阳、永平、奉天、锦州等处相继设学。在这些公立学校里,满语满文是主要课程之一。国家为办学提供大量经费,培养出众多人才。

 

清入关后的前百余年,满族人使用满语,同时渐渐熟悉汉语。清朝皇帝恐满族人忘去本族语言,于是强调满语的重要性,强调"国语骑射"(或说"清文骑射"),凡录用官员、考试、京察、人伍、承袭世职等等,都以满语为准;满语水平高的优先录用。不但录官如此,八旗兵丁挑缺补授,也考试满语,因此,旗人多努力学习满语。清政府规定,满洲旗分幼童学习满语,蒙古旗分幼童学习蒙古语和满语,汉军旗分幼童学习满语。同时皆必须学习汉文。此外,虽未规定汉族人必须学满语,但汉族人为应科举考试也必须学习满语,考取庶吉士必须考满语。到了乾隆后期,由于关日久,满族人已数代居于汉语环境中,从而出现满语生疏的现象。这引起清朝皇帝的极大重视,于是更加强调"国语骑射"的重要性,并常以奖励惩罚为手段,以促旗人重视满语学习。实例很多,诸家文章对此多有记述,兹不赘言。因此可以认为在清入关之初的百余年间,由于满族人一出生于儿时呀呀学语即学满语,至学龄入学读书,学习满语,并学习汉语汉文,从而学会满文与汉文间的翻译。过了一百余年,约自乾隆后期始,满族人渐渐改用汉语,及至学龄时人学后才学习满语,直至清末,关内满人皆系如此。后来,随着汉人至关外者日众,辽宁一带的满族人也继关内满族人之后而渐渐熟悉汉语。吉林的满族人继辽宁之后,黑龙江又后之,至今黑龙江仍有少数使用满语的地区。

 

因此,清代满族人的满语学习可以分为两个时期。自入关至于乾隆中期为第一期(前期),自乾隆后期至于清末为第二期(后期)。此二期间的满语学习情形不同。在第一期间,满人出生后即学满语,学龄入学后学习满文和汉语汉文。在第二期间,满人出生后即以学汉语为主,学龄人学后才正式学习满语,并学习汉文。这就涉及学校教育,在第一期,公立学校即足以完成教学任务。至第二期,公立学校已不敷用,即单靠公立学校难以完成包括满语教学在内的繁重的教学任务。况且由于八旗人丁生齿日众,公立学校更不够用。于是私人办学大兴。私人办学包括以下几种:

 

(1)参领办学。一个参领办一所或数所学校(当时不称为学校,而称为学房),收本参领所属各佐领的幼童入学。聘请教师,由学生家长共同负担学杂费用。

 

(2)佐领办学。一个佐领办一所学校,收本佐领内的幼童入学。延师及费用等项同上所述。

 

(3)私塾。在个人家中办学,与一般私塾相同。

 

(4)家学。大户人家多有办族学者,收全族幼童人学,兼收姻亲及世交友好子弟。就像《红楼梦》所写宁、荣二府的家学一样。也有在自己家中延师以教子弟者。这四种方式并存,有力地补充了公立学校之不足,学生人数甚至超过公立学校的学生人数。

 

公立学校除满汉文课程外,还有步射骑射课。私立学校也是这样。到了清末,旗人家养马者渐少,所以家学和私塾大多只教步射,而少有教骑射的。参领和佐领办学,由于有官马(那时旗人家养马说"拴马",参领佐领的公家马匹称为官马),所以仍有骑射课程。汉文课程也极受重视,培养学生学习古汉语(文言文),读四书五经等书。这样培养出不少人才,兼通满汉语文,熟读经史,掌握翻译,并学会步射骑射。这样的人才符合清政府的要求,适合于当时社会的需要。

 

那时的满语教学,还有满汉文对译。汉文课大体上与当时汉文科举考试要求的内容相似,自童蒙之学至于经史兼及诗赋。前已述及,笔者自学龄即开始受此教育,一切依清代教学旧规进行,学后首先是满语启蒙,接着读第一本书是《三字经》的满汉合璧本,读一句"人之初",读一句"niyalma i tuktan de";读一句"性本善",读一句"banin daci sain"。以后读《四书》满汉合璧本,再读诸经,皆为双语种。与此同时,读《清文启蒙》、《清文接字》、《虚字指南》等以及其他诸书,由此学习满语语法,同时为以后学习满汉文对译打下基础。此外,天天熟读和背诵"话条子"(关于话条子,将在下面谈)。学满一年,老师就开始以满语提问,学生以满语作答。以后随着满语日益熟练,日常生活中多操满语。老师认为人们已通汉语,而满语是自学龄开始学习的,是新进入脑子里的,所以非多练不可,如同现在人们学习外国语那样。

 

清代满语教学的方式和特点

清代正规满语教学在语音、语法、翻译等教学上采取一定的方式和方法,使用专门的教材,从而表现出明显的特点。1.教材清代为满语教学而编写了大量书籍,包括语音、语法、读本、词书等等。语法(包括语音)书主要有《清文备考》(戴谷,康熙六十一年),《清文启蒙》(舞格寿平,雍正八年)《三合便览》一书中的"清文指要"(富俊,乾隆四十五年)、《字法举一歌》(徐隆泰,光绪十一年)、《清文接字》(嵩洛峰,同治五年)以及《清文虚字指南编》等书。词书主要有《大清全书》(沈启亮,康熙二十二年)、《同文广汇全书》(阿敦等,康熙三十二年)、《满汉类书全集》(桑额,康熙四十年)、《清文汇书》(李延吉,雍正二年)、《清文总汇》(志宽等,光绪二十三年)等书。除这些词书外,特别有价值的是《清文鉴》。早在康熙十二年至四十七年就出版了《御制清文鉴》,康熙五十六年出版了《御制满蒙文鉴》,乾隆三十六年出版了《御制增订清文鉴》,乾隆四十五年出版了《御制满珠蒙古汉字三合切音清文鉴》,后来又编纂出版了《御制四体清文鉴》和《御制五体清文鉴》。《清文鉴》这一系列词书不但收词多,释义详确,而且为满语研究和阿尔泰语言研究提出丰富材料。用满、蒙、汉字三合切音,在尚未使用国际音标和尚未引用现代西方语音学知识和技术的条件下,为确定满语语音起了重大作用。清代公私各学校、学塾使用这些语音、语法书和词书进行满语教学。除此以外,主要教材是五经四书的满文译本,或满汉合璧文本。读这些书的目的是兼学满汉文和五经四书,还采用汉文古文的满译本为教材。因为清代汉文使用文言文(古汉语),只有在学会满语满文的同时学会汉文的文言文,才能担任满文与汉文间的翻译工作。因此,在清代受过正规满文教育的前辈,都精通古汉语。

 

 

以上是教学必用的教材。再有一种重要教材,就是"话条子"。话条子是塾师随编随教的教材,内容丰富至极,取材包罗甚广,语言规范化。特别是灵活多样这一优点是诸书远远不及的。

 

话条子就是依此思路和写法编成的,多为会话体,其所谈的内容密切结合当时满族人的生产和生活一切方面,可谓无所不包罗。其所谈内容涉及挑缺、授职、出兵、打围、当差、学习、应试、翻译、步射骑射、农耕、建筑等等,以及交友、借贷、贺吊、戚友往来、说媒、婚嫁、祝寿、馈赠、宴席、年节祝贺等等,以及其他有关当时满族人的生产和生活的一切活动。教师在教授时,除教授语音、语法等诸书外、每年教一段话条子,以便使学生掌握活的语言,练习活的口语彼时有不少名师,编出的话条子极为高明。举例说,有一部话条子的内容是关于菜园种菜的问答。找遍群书也找不到这个内容,可见话条子大可补诸书之缺,颇具独到之处。再者,话条子的内容是以生动的活的语言谈话,涉及当时与满族人一切相关的内容,完全可谓当时满族社会的真实写照,真实地反映满族人的家庭和社会生活实况。话条子无所不包,甚至有吵架拌嘴的对话,十分生动。即便是谈论见于诸书的问题,也另有特色。例如有部话条子谈骑射练习,说"那天那匹马是我们旗的三元花,趟子直,更有奇的,一听见骲头,它就站住了,你说奇不奇"。听此话,真如置身于当时满族人的社会中。由谈话可知当时满人常谈步骑射,"三元花"是马的毛色名,该马是谈话者那一旗的。骑射的"趟子"说的是"一马三箭"向前跑马,"直"是马跑得不偏。射完三箭后,另有人射一支骲头(响箭,其作用如同现在的的信号弹),表示停止前进的号令。这马通人性,听见骲头,它自己立即停止下来。这是多么真实生动!例子太多,不及多谈。我们说话条子是清代满族人全面生活的镜子,实非过言。

 

可惜如此宝贵的语言学、社会学文献随着满语学习之废而成为废纸,识者皆逝,此物早已散佚无存。笔者得自家传和师赐,原有话条子一百余本,又于20世纪40年代至50年代近二十年间从旧书市及废品收购者手中寻到三十余本,视为绝珍之品而收藏,不时诵读。后于60年代"文革"中全部遗失,无法找回。兹列出几段话条子的满语谈话,连同其原来的汉文译文如下。(这些远非精彩之佳作,只是一般水平而已。因手头再无其他,只可用此。

 

(1) 满语:"muse manju halangga niyalma uju de gabtan niyamniyala ureshūn be fulehe obuhabi,jai de oci bithe hergen de umesi oyonggogabtara sain niyamniyara mangga bicibe,bithe hergen baharakū oci tusa akū,bithe hergen bahanaci,gabtara niyamniyara juken eshun oci inu tusa akū kai."

 

原汉译:"我等满洲人第一弓马娴熟为本,次是书字要紧。能骑射书字不会无益,会书字骑射不能亦无益啊。"这段话下面是另一个人接着说,议论学习的事。这是初学时用的话条子,语法简单,词少而重复。

 

(2) 满语:"甲:muse ahūn deo emu tacikūde bithe hūlara be dahame,minde akūnarakū ba bici,sinde akdafi jorišame tacibumbi,jalingga be somici ojarakūkai.

 

:sini ere ai gisun,muse gemu emu sefu i šabi,emu tacikūde hūlara be dahame,ai jalingge somire babini."

 

原汉译:"甲:咱们弟兄既然同学念书,我有不到之处,全仗着你指教,若藏奸使不得啊。乙:你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师之徒,同学念书,有何藏奸处呢。"接着是这二人继续对话的内容。这也是初学用的话条子。老师编此,主要目的是讲两个句型:……ci ojorakū,……be dahame

 

(3) 满语:"甲:cenenggi sini ahūn simbe šolo baifi,absi genehe bihe.

 

:mini oho siraha ahūn ini jui de urun gaire jalin,tubade urgun arame genehe bihe.

 

:gaihangge wei booi sargan jui.

 

:donjici hūnjin i ai jangturi i sargan jui sembi."

 

原汉译:"甲:前日你哥哥教你告了假,往那里去来着。乙:是我的重山哥哥与他儿子成婚,往那里贺喜去来着。甲:娶的是谁家的姑娘?乙:听说是什么浑津庄头的姑娘。"

 

以上列出三段话条子中的几句话。内容都很简单。综观话条子的内容,包罗极广已如前述。其汉文语体文也译得十分严密,满文有什么修饰词尽皆适当地译出。对满语语法所表含意也十分忠实得体地译出,例如将满语动词过去时后加bihe者,汉译为…来着",十分确切。

 

 

当年满语前辈编话条子授徒,对满语学习和保存满语口语纯正起了重大作用。清代正规满语教学培养出极出色的大量人才,又促使在汉语环境中二百余年之久而始终保持满语纯正,话条子起了极大作用,立下不朽功勋。现在我们谈清代满语教学,必须谈到话条子,并对满语前辈诸先师在默默无闻中辛勤创作深表敬意。以上自手头仅存的一个话条子残本上摘录几句话,只可借此略识其概貌而已。

 

2. 教学特点有主要两点,一是重视语音教学,二是强调背诵

 

先谈重视语音这一特点。

近年全世界之学习满语者,皆照规范语书面所写者逐字拼读(机械拼读),有一字即发一字之音。其实清代正规的满语教学绝非如此,因现已隔断八九十年之久,无人知此,所以才产生这种机械拼读法。机械拼读法带来极大危害,在于它误将满语弄得言文脱离,书面语是书面语,口语是口语。甚至由于正规的满语教学久已不存,使一些人误认为满语规范语书面所写者读出即为口语;另一些人误认为规范语是文语,另有口语已经失传了。还有人由于不了解满语口语实况,而以规范语书面所写者与锡伯口语相比较,竟作出满语与锡伯语是不同的两种语言的结论。这一切皆出于误解。误会产生的根源,就在于清代满语教学久废,人们不知见着规范语书面所写的字该怎样读,只知机械拼读于是产生了这些误会。

 

清代满语教学读规范语书面所写的词,是依京语音变规律而读的,例如写的是arambi,读arami(这个"i"极轻,近似国际音标的[i]);写umesi,读emš,等等。京语音变极多样,有规律,非几句话所能讲清的。简言之,其中包括元音变化、辅音变化、音的脱落和添加、音变引起的重音移位、单词人句后的变化、元音间和辅音间的影响以及二者互相影响而生的变化,以及其他变化。京语音变不在本文讲述范围之内,兹不述及。这就是说,清代正规满语教学在读规范语书面所写的词时,不是逐字一一机械拼读,而是完全依音变而读。这样,写的是规范语,读出来则是口语。清代在汉语环境中经二百数十年之久而终能保持满语纯正,实靠此法。那时培养的人,既会用规范语写文章和翻译,又会用口语说话清代二百数十年之久,满语的言文并未脱节。满文创制历史很浅,一开始使用即书写当时的女真口语,至清末,不过使用三百年,因而不像古老的汉文和拉丁文那样有言文的差别。清代满语教学采取音变的读词法,从而始终保持着满语的言文一致。兹以《三字经》的几句话,列出那时怎样依京语音变规律读书面的规范语。

 

书面的规范语:

音变的读法:

 

niyalma i tuktan de,banin daci sain.

niam i tuhtand,bani(n)dac(i) san.

 

banin ishunde hanci,tacin ishunde goro.

bani(n)ishund hanc(i).tacin ishund gor(l).

 

unenggi taciburakū oci,banin uthai gūnimbi.

uneng(i)tacwu(r)ku oci[tacwu(r)kuci],bani(n)utai gunimi.

 

tacibure doro,hing serengge wesihun.

tacwur(e)dor(l),hing sireng(e)wešhun.

 

seibeni mengzi eme,adaki be sonjome tehebi.

saiweni mengzi i em,adakif sonjim tebbi.

 

jui tacirakū ofi,tehe i sirge be lashalahabi.

ji taci(r)ku ofi,teihi šlgef lasal(a)habi.

 

deo yan šan de,jurgan i hacin bihebi.

deo yam šand,jurhan i haci(n)bihbi.

 

sunja jui be tacibure gebu yooni algikabi.jakade.

sunja jif tacwur(e)gef yoni a(l)hikabi.jahd,

 

ujifi taciburakū oci,amai endebuku.

ujifi tacwu(r)ku oci amai endwuku.[tacwu(r)kuci],

 

tacibure de cira sefui banuhun.akū oci

tacwurd cir(a)aku sefi banuhu(n).oci(akuci),

 

juse tacirakū oci,sain ningge waka.

jus taci(r)ku sam ning(e)wak.[taci(r)kuci],

 

ajigan de tacirakū sakdaka de ainambi.oci,

aihend taci(r)ku sakdekd ainemi.oci[taci(r)kuci].

 

 

以上列出规范语的书面写法和依京语音变的实际读法。括号内的音表示极轻音。r(l)表示r向转变。清代满语教学就以此法确保满语的言文一致。现在我们照音变规律这样读出规范语书写的单词,并依音变规律于单词人句后移动重音点,加以音的增减,懂得满语口语的人就听得懂。幼童入学后先学十二字头,依《御制增订清文鉴》的三合切音法。一般皆依《清文启蒙》的注音,注意元音的发音和在"联字内"与"单用"的变化。元音方面保持规范化无大问题。同时教师极重视《清文启蒙》中"异施清字"的读法,并找出规律以授徒,以保持口语音。在辅音方面,由于关内满语受汉语影响而失去纯正,出现"汉音满语",所以教师对此极力改正。主要有四点:

 

(1)满语的ki、gi、hi在《清文启蒙》中特意提出"咬字念"并注解:"咬字者,舌尖下贴,舌根上贴也"。但因入关日久,受汉字注音的影响而使此三个音在一些人口中渐渐变为汉语的"欺、基、希"。清末的名师授徒无不力正其误,强调"咬字念"。至于"欺、基、希"在清末日益传开,那是一部分人没学好,是另一问题,而老师确是时时纠正。

 

(2) 也是由于受汉语的影响太大使满语的šc、j分别变成了汉语的"失、吃、知"的声母。至今有人以国际音标的[tɛ]、[tɛ][ɛ]标示满语的j、c、š,这是汉音满语。纯正的满语的这三个音决非如此(早期满语音确是纯正的,汉音满语出现于清代道咸时期),决不是汉语的"失、吃、知",而颇似英语的ship的sh,china的ch,just的j。用国际音标注出是:š[s]、c[ts]、j[d:]。清代教师不通英语也不知国际音标,在纠正这三个音时,总是教学生"舌尖放松,别紧顶上膛()。顶紧了是汉语,松着才是满洲话"。前辈没有现代语音学知识,不懂"音位"之说,但用土说法充分讲清了问题实质。

 

(3)原来ng后的ga、ge、gi、go、gu、gū发鼻音,后来因用汉字注音而在北方汉语中无适当的汉字,所以只得以"阿、额、伊"等字勉强对就,至使清末满语失去这些鼻音。教师时时指出鼻音读法。至于清末,因鼻音久失,老师只得说鼻音是古音。

 

(4)《清文启蒙》注uttu为"屋秃",tuttu为"秃秃"。这是纯正的满语音。清末教师时时指出这前一个不与元音拼合的辅音不发音。俄罗斯满语学家ZaxapoB指出19世纪有人将不与元音相拼的辅音也读出来。清未有少数人是这样发音,老师对此也多加纠正。同时有些词内二辅音中不与元音相结合的,那一个是发音的,如aššambi、hoššombi等的前一个š是发音的,老师也指出来(锡伯口语与此相同)。

 

以上是教学的第一个特点——语音教学。第二个特点是强调背诵。也许是受传统的汉文教学的影响,清代满语教学特重背诵。自学习十二字头始,要求背熟。以后读各种语法书,要求背例句,读各种课文如《三字经》、《四书》和各经书、《左传》等,皆要求熟背。老师强调熟能生巧,"熟读唐诗三百首"即能冲口而作出诗句。那时最强调背句子和文章,并不太注意背单词。在不知音素分析的时代,只有背十二字头。在尚无现代的科学的语法的时代,只有背句子和文章。这些当然是笨法,但是学习者深受其益。照这样办法学习,虽然要下极大功夫,但收效甚大。实际上,语音、语法惯用型及其他,皆在文章在混合而背熟,确能作到"出口成章"。

 

清代皇帝为使满族人不失本族语言而尽力提倡满语学习,其作用和影响是很大的。在满语教学过程中,编出较高质量的语音和语法书以及词书、话条子等各式各样教学手段和教学方法,保持保存了满语的存在,近而也促进了满汉文化交流;笔者在这里着重指出的是清代的满语教学对西方汉学的形成和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如俄罗斯布道团及西方其他国家人员来华首先必须学习满语文,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满语易学,汉语难学,古汉语(文言文)更难学。这表现在语音及语法上。加之当时有大量的汉文古籍满文译本及满汉合璧文本,这些对学习汉文提供很大方便。由此西方人通过学习满语,吸取和了解了汉文化,因此说清代满语教学对西方汉学的形成和发展起了一定促进作用。当然把满语作为一种语言来研究学习,那是另一回事。

 

 


摘自: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UyNjk3MDM5MQ==&mid=2247484379&idx=1&sn=b449cf8ffd4b885a773c1b50e88e09b8&chksm=fa07f8a3cd7071b5300a4223bea24701d1d37104a2c68d0f8f571b249d29728a1c2a03347a19&scene=21#wechat_redirect